花廳里，大夫們已經商量出了方子，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離開主院之后，還有數不清的大夫進去過。吃過一次虧，這次梁璟十分謹慎，幾乎京城喊得上名號的大夫都被請來診過脈，得出的結論大同小異，讓他再沒了一絲僥幸。見他過來，大夫們都沒開口，白發老者上前一步，將方子遞給了梁璟，他似乎察覺到了梁璟心情很糟糕，想安慰他兩句，可這種事話說的再漂亮，都是沒用的。于是他猶豫許久，還是沉默著退了回去，一聲都沒吭。梁璟垂眼看著方子，那上頭一味味黑色筆墨寫就的藥材，恍惚間變成了血色的毒蛇，即便只是這么看著，也仍舊感受到了被撕咬的痛楚。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云水，去抓藥。”云水小心翼翼的走進來，身后卻還跟著寒江，他接過方子，給寒江遞了個眼色才走出去，大夫們不知道自己該走還是該留，站在角落里等著安排。寒江顧不得他們還在，腿一彎跪了下去：“爺，奴才以下犯上，請您責罰。”梁璟像是沒聽見，不看他也不說話。寒江知道他心里難受，也沒敢催，就這么跪在他腳邊等著。大夫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看的膽戰心驚，大氣不敢出一聲。這份靜謐直到云水回來才被打破，他看了眼梁璟身邊的寒江，也跟著跪了下去：“爺，藥抓回來了。”梁璟微微一顫，垂眼看過來，遲疑片刻才伸手拿了過去，這紙包著的輕飄飄的一點東西，喝進去就是一條命。“取用具來。”兩人一愣，云水大著膽子開口問了一句：“奴才在這里煎藥？”梁璟抓著藥包的手微微一緊，聲音低沉下去：“我自己來。”送走他骨肉的東西，合該他自己動手準備才對。云水和寒江對視一眼，神色都有些黯然，想勸卻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最后只能爬起來去給梁璟取爐子和陶罐。“這藥需得三碗水煎成一碗，還不能大火，免得損了藥性。”大夫大著膽子提醒了一句，等梁璟看過去的時候，他又匆忙低下了頭。“多謝。”梁璟說完，低頭盯著手里的藥包看了許久，手驟然一緊，那薄薄一層紙，幾乎被他指尖巨大的力道摳破。大夫們看的膽戰心驚，總覺得下一瞬，里頭的藥材就藥四散墜落下來，然而最后關頭，梁璟收住了自己的力道，然后就那么走了。大夫們松了口氣。寒江猶豫片刻，還是爬起來追了上去。小爐子就支在主院的院子里，梁璟坐在地上，拿著蒲扇小心翼翼的扇風。下人們頭一回見他做這種粗活，遠遠的看著卻并不敢上前，就在剛才，有個叫小桃的丫頭想湊過去，卻被寒江和云水攆走了，這顯然是不想讓人打擾的。可他們不敢靠近，卻有人敢。長公主已經換了衣裳，卻一改往日的雍容華貴，只穿了一身簡單的素衣，頭上甚至連金簪都沒戴，看來和兒子的爭吵，就算是她也沒辦法不在意，雖然為了維持體面仍舊梳妝了，卻到底沒怎么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