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殷念真的死活。我沒跟著去醫院,因為我還要去殯儀館認尸。打電話給我的警察在殯儀館門口等我,也許我面黑唇青的樣子嚇到了他。警察對我說:“不要緊張,只是找你確認一下。”在走進斂房前,他又說:“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尸體泡了一個多星期,已經腫脹難辨。”我跟著警察走進斂房,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迎面而來。屋頂的白熾燈格外明亮,照的一切都是慘白慘白的。在屋中央有一張鐵質的床,一具尸體躺在床上,白布單只蓋到腳踝,露出泡的發白的腳。我不是沒見過尸體,文然在住院的時候,他病房和隔壁病房的都有去世的病友。有天晚上隔壁床的大叔去世,沒人知道,我和一具尸體一起待了一整夜。所以見的多了我并不怕尸體,可現在我怕到想立刻逃跑。法醫站在尸體身邊看著我說:“經過初步檢測,尸體為男尸,年齡在二十五歲左右,身高一米七八左右,體型偏瘦,左胸下方有一處經過縫合已經愈合的刀口,經判斷死者生前做過大型的心臟手術。死者的這些特征,和你的親人條件符不符合?”我的手在抖,腳在抖,白熾燈亮的能刺瞎我的眼。我的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切。我身邊的警察輕輕拍我一下:“楚顏,符合不符合?”每一條,都中了。我艱難地開口,嗓子全部啞掉:“文然一米七八,二十六歲,一個多月前剛做過心臟移植手術。”“那你過來認尸吧。”法醫說。警察扶著我的胳膊,一步一步地走到尸體邊上。法醫問我:“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我機械地回答。法醫捏著被單的一角慢慢掀開。我的心臟在胸膛里猛烈地跳動著,快要沖破我的胸膛跳出來了。我好難受,我快要死了。“不,等等...”我說:“等等...”“你調整一下呼吸。”警察說。我背過身深吸一口氣,滿胸腔都充滿了消毒水的味道。再一次轉過頭,法醫已經掀開了被單。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張面目全非的臉。盡管我做好了心理準備。盡管我也見過各種各樣的尸體。但是,這張臉還是嚇到了我。這是一張怎樣的臉?腫脹膨大,五官扭曲,完全看不出本身的樣子。就像是一個長的畸形的倭瓜,面目難分。我向后退了好幾步,驚恐地叫出聲來。“別怕。”警察扶住我,他的聲音在我腦袋頂上嗡嗡地響起:“你仔細辨認一下,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如果你看不出他的樣子,看你還知道他身上有什么特征嗎?”胸口那道長而猙獰的疤痕還不能證明一切嗎?我上牙齒撞著下牙齒,緊緊握住警察的手臂告訴他:“文然的左耳朵后面有個小洞。”法醫看了看:“尸體泡發的太厲害,看不出來。”我靠在墻壁上,軟軟地滑下去,警察拼命扶住我,大聲跟我說:“楚顏,這樣,你先回去,我們會從DNA庫中提取文然的DNA做比對,等有了結果我們再通知你!”警察的聲音太大了,吵得我什么都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