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永離看著這邊兒的城池,從城南到城北不過百步距離,再往外便是荒陌,那草灰川一年四季灰蒙蒙的,抬眼就能看到,再看城中也無甚可看的,除了冰寒的空氣,便是稀稀落落的幾個為了生計叫賣的小攤販,縱然有兩個像樣的客棧,也比不得京都那邊兒的氣派。這里就是荒涼的小城,與繁華錦繡根本不沾邊兒。
可是德陽卻逛得津津有味,就連街邊兒揪著小娃娃打屁股的事兒,她都能笑瞇瞇的看上半晌。
“茵茵,咱們兩個大人,看人家小娃娃打屁股,這樣不好吧?”夏侯永離有些尷尬,他一個堂堂的云潛太子,居然陪著他的太子妃在這荒涼的小城池里看一個犯了錯的孩子被打屁股。
德陽噗嗤一笑,看著他俊臉上寫滿了不自在,不由閃著明亮的鳳眸,淺笑著說:“這便是人生百態(tài),圓滿而平淡的生活。”
為了照顧他的情緒,她拉著他向前走去。二人踏著細碎的青石小道,向南邊的城門走去,邊走邊道:“你以為這些尋常事是百姓們每日間的瑣事,一天發(fā)生數(shù)回,但對我而言,卻從未見過,也是難得的愜意時光。那個奢麗的深宮之中,滿眼所見皆是粉飾過的太平,一派祥和的氣氛。可每日里暗流涌動,踏錯一步都有可能粉身碎骨。你知道景毓宮門前的那條玉卵路么?明明是整個皇宮里最名貴的卵石路,我卻每日里踏得膽戰(zhàn)心驚,生怕哪一天不小心踩壞了一點點,就辜負了皇恩,被人詬病,若是碰著父皇心情不好,說不定會因此獲罪。世間的繁華富貴,又哪里是這么好得的呢?”
“的確,那種步步驚心的日子最是難過,夜夜不成寐啊!所以,你想過尋常百姓的日子,向往田園之樂?”夏侯永離握緊她的玉手,心疼的道。
德陽點頭:“嗯,只是生而為人,是什么身份、做什么事都是有命數(shù)的。做不到逆天而行,就只能承受、習慣。不過如今看來,上蒼還是可憐我的……”
她抬起頭,看著晴朗的陽光與湛藍的天空,輕聲呢喃:“讓我出了那個皇宮,踏上皇城外的土地,一路行來,見識漸廣,再不是那守著京都富貴以為天下皆如此的井底之蛙。原來,這極北之地,還有那樣遼闊的草灰川……”
說著,她張開雙手,迎著風兒一步步的走,一句句的說,嘴角噙著輕松迷人的淺笑,醉在這裹著風霜卻依然清新的荒涼城池中:“原來,這里還有奇異的蠱,原來,這里還有神秘的驅(qū)尸術(shù),原來,這里還有著京都遠遠不如的輕松、自在、真實!”
她霍然轉(zhuǎn)身,帶著嫣然醉人的淺笑,一對燦亮的鳳眸彎得好似天邊兒的月牙兒,長而密的睫毛上仿佛還掛著晶瑩的珠光,她朱唇如膏,瓊鼻似玉,柔美的小臉兒上溢滿了歡快的笑意,燦爛而精美。
她廣袖飄飄,衣袂翻飛,如廣寒中的月娥、瑤池中的仙子,僅是站在那細碎亂石鋪就的青石小道上,便娉婷的好似一朵怒放的粉荷,將這極北之地的荒漠小城渲染的如水墨畫卷般詩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