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苒的語氣低緩而無奈。
這是她用了一整個青春去愛的男孩，她從未見過他的脆弱和痛苦。
然而他現在卻幾乎每一天都活在這樣的日子里。
紀決寒不敢抬頭，只敢抓住那只瘦得仿佛只有骨架的手，將自己的臉整個埋進去。
明月苒感覺自己的手心里滿是一片溫熱濡濕。
“阿苒，求求你，活下去。”
紀決寒痛苦又無力的懇求。
經過悠久漫長宛如等待死刑宣判一般難熬的時光后，紀決寒終于聽見明月苒的嘆息。
“活著太痛苦了。”
紀決寒像是一瞬間墜落地獄，終于克制不住痛哭失聲。
第二天，紀決寒像是忘了這件事一般，沒再提起。
他依舊盡心盡力照顧著明月苒，只是一個人時，眼里總是彌漫了看不清的大霧。
除了面對著明月苒，他對著任何人和物面上只余讓人心驚的淡漠。
秋天到來，一次又一次病危通知書如雪花一般飛入病房，紀決寒的臉上沒有變化，只有麻木。
林瑾臉上再沒有過笑容。
易斯藍來過一次，然后還沒踏進病房，她已經被那股壓抑絕望的氣氛逼出了眼淚。
天氣越來越冷，明月苒的眼神也被折磨得沒有了一絲生氣，滿是空洞。
“哥哥，我太痛苦了。”明月苒臉上笑著，喉嚨里卻帶上了哭腔，“放我走吧！”
她虛弱得已經幾乎不成人形。
林瑾沒控制住眼淚，轉身逃出病房。
紀決寒跟在林瑾身后，等他緩過來后才冷靜的道：“你遂了她最后的心愿吧！”
林瑾終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狠狠一拳揮向紀決寒。
“你他媽混蛋，你在說什么？那是我妹妹，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紀決寒沒有反抗，依舊是是那副淡漠的神情，他眼神悠遠的看著窗外，語氣有些漫不經心。
“別讓她再承受痛苦了！”
林瑾怔住，靠著墻有些無力的滑落。
然而看著紀決寒的神情，林瑾又克制不住內心的怨憤。
這個人怎么可以對小苒兒的死亡這么漠然平靜？
似乎是看出了林瑾心中的想法，紀決寒淡淡道：“她盡力了，而我也已經經歷了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
看著心愛的人的生命在自己面前一點點流逝，紀決寒的心早已經比明月苒更快的提前死去。
林瑾邁著重若千斤的步子回到病房，輕輕拂過那一張早已看不出原貌的臉頰。
“小苒兒，哥哥帶你回家。”
明月苒終于強撐著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眼里也似乎亮起了一絲光。
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明月苒被接回家。
紀決寒沒日沒夜的守著她，卻再沒落過一滴眼淚。
那一日的風似乎格外的冷，明月苒精神卻莫名好了很多，就連向來蒼白的臉頰都泛上一絲紅暈。
明月苒看著窗外語氣不似往日虛弱：“我死后，將我葬回父母身邊好不好？”
林瑾低垂著頭沒說話。
明月苒又笑睨紀決寒一眼：“我覺得你之前選那個位置就很好，只是墓碑得換一下。”
“明月苒就只是明月苒。”
希望下輩子是不依附與誰，肆意而活的明月苒。
明月苒死在冬天的第一場初雪里。
直到死，紀決寒也沒有得到她的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