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道清所提之事是否謠言,暫且不談,只是最近我也略有耳聞,自小公主出宮不久,就在自己府邸廣納面首?”剛才被意外打斷,裴劭之又重回話題,“這樣驕奢荒淫的女子,君上還是少接觸為妙。”
“劭之所言極是。”顧道清附和,“《管子·牧民》有言:「國有四維,禮、義、廉、恥,四維不張,國乃滅亡。」如果身為皇室貴裔都不能恪守禮義,奉行廉恥,豈非國之禍患?”
“但《牧民》也說了,「倉廩實(shí)則知禮節(jié),衣食足則知榮辱。」”幽夢不再啞忍,出乎眾人意料地反駁,“可見管子所認(rèn)為,財(cái)政遠(yuǎn)在人的思想和行為之上,自強(qiáng)求富才是國之根本,先生卻把國家安危系于一位女子的德行,這樣斷章取義,會否太過蒙昧?”
她言語辛辣,好似一耳光扇他們臉上,毫不留情。
顧道清嚴(yán)厲瞪她:“欸?我們在這里說話,豈容你一個(gè)丫鬟插嘴?”
幽夢正面相迎:“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丫鬟也是人,為何不能討論國家大事了?”
那二人被反問得一時(shí)語塞,鳳棲梧轉(zhuǎn)目含笑,溫和如水:“又沒規(guī)矩。”
“《孟子》曰:「管夷吾舉于士。」”幽夢無視他,不卑不亢,“先生所敬重的管子尚且出身低微,更曾淪為階下囚,先生既然心慕圣賢,本不該這么輕賤下人。”
“想不到君上府中一個(gè)小小的丫鬟竟這般伶牙俐齒,似乎頗有見識?”裴劭之雙眼半瞇,流露笑色,“好,裴某就洗耳恭聽,小丫頭,你且對國政說說你的高見。”
幽夢坐直,這樣就有了更足的底氣。“《管子·牧民》篇有言:「不務(wù)天時(shí),則財(cái)不生;不務(wù)地利,則倉廩不盈。」”她鏗鏘有力道,“管仲入相,主持齊國政務(wù),與百姓同好惡,流通貨物,積累資財(cái),逐步使齊國國富兵強(qiáng),最終襄助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
眾人皆安靜聆聽,就連鳳棲梧也干脆直接轉(zhuǎn)側(cè),始終這般意味深長笑而不語,欣賞著她滔滔不絕而又迷人的樣子。
她倨傲掃視過顧、裴二人,說道:“是以百姓生活富足,國庫充盈,禮儀才能得到發(fā)揚(yáng),政令才能暢通無阻。這便是治國根本。”
“丫頭好悟性!”裴劭之神色化為贊賞,“竟能吃透《管子》精髓,想必這番學(xué)識多是受了君上大人的影響吧?”
幽夢眸光滑向鳳棲梧,清淺對視一眼,她抿唇而笑:“君上的確教會我不少做人的道理,不過論起「人君南面之術(shù)」,還得仰仗諸位賢士為我多做提點(diǎn)了。”
“呃……這……”顧道清對她的話表示一頭霧水。
裴劭之甚為猶疑:“「人君南面之術(shù)」乃是帝王治國之道,你一個(gè)丫鬟,需要懂這些?”
此時(shí)幽夢便笑得愈加玄妙。“還得多謝春陵君費(fèi)心安排,讓我能有此機(jī)會與二位先生暢談國事。”她恍如放下所有包袱,滿不在乎地笑著,“實(shí)不相瞞,我就是春陵君口中的知己,也是你們所非議的,驕奢淫逸、是非纏身的楚月公主。”
那二人神色頓如霜凝,鳳棲梧早知會如此,眼眸低垂,嘴角彎似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