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明羽站在H酒店的電梯鏡面里,看著自己精致的妝容,她卻分明感覺,那個冬天的雪,還壓在肩上。
沉翯啊。
現在回想起來,她都覺得,那段孽緣,大概是月老眼花了才牽上的。
情人橋事件之后,沉翯除了偶爾在茶水間多看她一眼,沒再做什么出格的舉動。那眼神當然仍舊讓她不舒服,可時間一長,她也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太過多心。
她那時還慶幸過:或許沉翯醒了,或者說,他找到了更合適的新目標,以他的家世和樣貌,想什么樣的女人沒有?
于是她放松了警惕。
也是因此,她做出了最錯誤的決定。
那年冬天,公司要派人赴波士頓分部談一筆技術外包合作,牽涉不少海外合同細則。她挑人時本就左右權衡過,而沉翯,哈佛畢業、口語好,又對波士頓地形熟悉,還在美有若干資源聯系人,看上去,是再合適不過的選擇。
她親自把他的名字報了上去。
沉翯收到出差行程通知那天下午,并沒表現出驚喜,只站在她辦公室門口,敲了叁下,說:“Grace,機場見?!?/p>
似乎是一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出差。
可沒人料到,剛到波士頓不到一周,新聞突然開始滾動播報感染性病毒爆發。
航班大規模熔斷,機場關閉,私人飛機的入境申報也停止批復,她和沉翯就這樣被困在了那座城里。
剛開始還能住酒店,叁天后出現確診病例,她房門前貼了黃色封條,保潔停止進入,外送全部中斷。凌晨一點半,走廊里有人在狂咳。
她第一次失眠,是在那晚凌晨;手機信號斷斷續續,酒店外匆匆腳步聲從未間斷。
正恍神之際,沉翯敲門,戴著N95,手里提著消毒酒精和藥品。他開口第一句話是:“你想留在這里賭命,還是跟我走?”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又說:
“我在Newport有套房子。叁層獨棟,走,我們搬過去?!?/p>
她本能皺眉:“孤男寡女不合適?!?/p>
“合適不合適,更重要的是命?!彼麤]等她答復,把手里鑰匙晃了晃:“我不是問你,我是在通知你?!?/p>
這一點倒很像他。
可她最終還是點了頭。
——說到底,她不傻。酒店不再安全,她得考慮如何活著從波士頓回去。
要向楊裕田怎么交代?她只思索了十秒。
彼時楊裕田剛剛離開春豐,剛剛開始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一次創業,連和她通電話都是間隙中隨手回撥、叁分鐘內掛斷。
她撥過去時,他那頭正在忙著討論接下來是居家還是怎么個辦法,摻著嘰嘰喳喳的討論:“啊,住哪?行吧,你自己在那邊小心點?!?/p>
電話掛斷前最后一句是楊裕田笑著說:“照顧好自己,錢不夠我打給你?!?/p>
“只是暫住十幾天。”她當時是這么對自己說的。
可那“十幾天”最終變成了叁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