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故不由得朝臺階底下的韓離看去。
比起前世最后一次相見,韓離顯得稚嫩許多,由內至外都透露著刻意。
面對別人時刻意的冷淡,面對樂初時刻意的單純,還有面對他時刻意的鎮定。
這個時候的韓離用意也很簡單,三天兩頭混在汨山書院的學子當中上山,不過就是等著汨山書院的某個夫子于心不忍,偷偷放他進去。
身上穿的是白色長衫,寬寬的袖子,窄窄的腰,像極了書院的特制,卻因領口處多了一株寒梅,徒增矚目。
眼神倒是沒變。
清澈干凈,一眼就能看到底。
見他看過去,裝模作樣的拍干凈衣裳上的灰塵,再是拱手作揖,清清淺淺的喊了一聲,“肖夫子。”
不卑不亢,有丁點兒的傲氣。
肖故置若罔聞,淡然的轉了目光。
樂初忙拽了他的袖子問,“怎么樣,是不是讀書的料?我大哥說,天庭飽滿的人多福氣,我見他天庭飽滿,五官周正,想必是個有才華的。不若收下他吧,萬一以后他名動云京城,也能為汨山書院搏個彩頭。”
肖故扣住樂初手腕的手驀地一緊,手上用力,將樂初越發拉進懷里。
兩人隔得之近,幾乎只是隔著一層薄薄的衣衫。
他看著樂初的眼睛問,“你怎知他會名動云京城?”
韓離雖然是韓尚書的獨子,卻是韓尚書酒后亂性同妓子生出來的兒子,出生逃不過一個卑賤。
要不是身份低賤拿不出手,也不至于三番五次被汨山書院拒之門外,也不至于連韓尚書自個兒都覺著不好意思拿出手。
這個時候的韓離,不聲不響的,一點兒也不出眾,骨子里有掩蓋不住的自卑怯懦,任誰看了都只會覺得是個可以隨意揉捏的軟柿子,又有誰會知道就是這個狀似無用的男子會在進去書院之后,表現出過人的天賦,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所不通。
樂初說得沒錯,后來的韓離更是因為才華橫溢得皇帝賞識,落了個名動云京城的好名聲,為汨山書院增添了不少的光彩。
可怕之處就在于,樂初怎會知道韓離日后會功成名就?
樂初生性灑脫,貪玩好耍的,只注重吃喝玩樂,豈會有慧眼識人的本事?
“樂初?”肖故的唇貼上了樂初的耳朵,“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會不會和他一樣,樂初也是死而復生?會不會和他一樣,樂初其實也知道所有的事情?會不會和他一樣,樂初也記著當初的那些并不愉快的回憶,也是在同他做戲?
樂初一臉的不解,“我知道什么?還是說,我應當知道什么?”
這樣的茫然無措,不像是能裝出來的。
樂初的性子,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也不是能忍耐著同人演戲的。
也許,真的就是找了個說辭,想要說動他將人放進去書院罷了。
肖故暗笑自己草木皆兵,竟然被樂初隨意的一句話嚇得生了冷汗。
他應當相信,他既然求得了重新來過,他和樂初的那些恩恩怨怨就都會成為過眼云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