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跪著的師兄妹,張圣行連眼神都吝嗇。太真元君深吸口氣,行了個極其恭敬的作揖禮:“是我這兩個逆徒處事不當,您老人家看在晚輩的薄面上饒了他們的性命吧。”這一出讓所有人都嘩然。上清宮在整個齋醮大會都是數一數二的門派,能讓這掌門卑躬屈膝自稱一聲“晚輩”的,究竟是何人?只見太真元君面色緊繃,緩聲道:“望,老天師寬宥。”老天師。老天師?!幾十道目光齊刷刷掃在糟老頭子身上。天師府神秘,老天師神龍見首不見尾更是不輕易露面,玉京山知道他俗家姓名的人,寥寥無幾。別說來參加的小輩,就是各門各派有頭有臉的,也未必有見識。想起這兩日初見,都把張圣行當成犄角旮旯的潦倒醉翁,所有人都起了身白毛汗。世態炎涼,人情冷暖。撞到槍口上的,是他們才對!紀姣姣驚愕地看向謝偃,卻見他云淡風輕沒有半分意外,顯然,是知情者。扶光和封蟬當即成了被口誅筆伐的第一人。他們連忙叩首:“全賴小輩們眼拙……”得罪了老天師,豈有活頭可言?!張圣行不搭理,拍著縫縫補補的袍角,對上太真元君:“這次來,本想給你捧個場,沒想到,你徒弟‘精’的很。”他是個落沓瀟灑的,自己遭暗算,自己背鍋,但他看重的小輩吃了虧可不行!太真元君心知肚明,眸光越過眾人:“那只黃鼠狼……”紀姣姣忙擋住她視線:“它是我的朋友!”“它修行有道,我見它妖骨被斷、妖丹被剖,還能有一息尚存,若是小道長愿意,我可將它封存于鳴月鎖,暫時保它神魂不滅,如有機緣,興許還有睜眼的一日。”黃小仙和尋常瀕死的牲畜幾乎沒有分別。紀姣姣怔愣,有那么一瞬不知對于這一心向道的黃鼠狼來說,死了還是活著,究竟有什么不同。謝偃見張圣行朝自己點頭,索性替她拿主意:“勞煩。”他將黃小仙交到太真元君手中。那瞬,萬般流光乍現,黃鼠狼與妖丹融為一體,將最后一縷氣息定格在黃符開啟的玉鎖中。瑩羅晶玉,封魂鎖魄。只可惜,它再也沒了靈性,沒了記憶,那個嚷嚷著要修道成仙的黃小仙,終究,不在了。眾人收拾完林中殘局,回到觀中。這才是沸騰的開始。左寒暴斃?左翁殘廢?紫霄山是東歧奸細?老天師重現齋醮會?每一個都是重磅炸彈。可熱鬧是他們的。謝偃推門進來的時候,紀姣姣點燃了香爐,托著腮一言不發。煙絲飄飄裊裊,就像萬般難解的心緒。“吃些東西。”謝偃將觀內能找到的最好的吃喝都送來了。她搖搖頭,一天一夜沒吃喝卻不覺得餓。謝偃的掌心下意識覆上紀姣姣額頭,卻讓他發覺少女唇角失色,面容憔悴,像隱忍著不可言語的傷痛。“不舒服?左翁傷著你了?”他連忙扶正她雙肩,察覺指尖有些黏膩,原來紀姣姣散下的長發后浸著斑斑點點的血痕,“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不像是左翁下的手,到更像是撞在嶙峋巖石磨蹭出的傷痕。是地淵。那時候謝偃神魂分離,六親不認朝著紀姣姣襲去,她根本沒出手抵擋,重重撞在石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