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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新買的膏藥,敷在她的膝頭。
看見我來,她很開心,眼睛水亮,握住我的手不肯放。
明明比我大五歲,如今卻比小孩子還粘人。
我像小時候一樣,靠在她的肩膀上,和她傾訴。
我知道,她永遠不會將我的秘密泄露出去。
姐姐,我喜歡上了一個男人。
如今我一想到謝祁,臉上就會不自覺地掛起微笑。
他雖然是我主動勾引來的,卻不是恩客......是恩人。
是他讓我知道了,堂堂正正活著是什么滋味。
雖然這種日子無法長久。
但我尤為珍惜。
我舀起半勺藥汁吹了吹,喂給她。
姐姐一時激動,將藥碗打翻在地。
褐色的藥湯漫過青磚縫,像極了那年從門縫滲進來的洪水。
那是黃梅天,爹爹抱著治水圖,在永州縣衙門口跪了三天。
我扒在石獅子后面,看見官老爺的皂靴,狠狠碾碎他的指骨。
他說,爹爹私吞賑災金,偷工減料,是永州水患的罪魁禍首。
可他把家里所有東西,全都變賣了,只為了讓那些災民多喝上一口米粥。
他甚至還收留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哥哥,悉心教導他治洪疏洪。
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做出那樣的事呢
但我們是罪臣家眷,沒有人愿意聽我們辯解。
母親的頭磕在囚車柵欄上的聲音,比洪水拍門時還響。
她一頭撞死,隨爹爹去了。
我和姐姐被充為官伎。
獄卒的燈籠照在姐姐臉上時,她把我藏在身后。
那些戴烏紗帽的人總愛捏她下巴,然后硬生生地將她拖進房里。
那時我被綁在院子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姐姐的指甲,全都掀翻在門檻上。
血淋淋一片,是她抗爭的痕跡。
后來她教我往臉上抹灶灰,可他們還是發現了躲在柴房的我。
姐姐偷了把剪子,抵在咽喉,跪著求管教嬤嬤讓我去廚房打雜。
血珠子順著她被掐得青紫的頸子往下淌。
我這才隱約明白,她是在想盡辦法,帶我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