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眼淚浸濕枕邊。
蘭稚和齊宴清誰都沒想過,兩人也會有這相顧無言的時候。
蘭稚使勁兒吸了幾口氣,強撐著身子從榻上坐起,起來的一瞬間,頭腦暈眩,眼前發黑,險些又倒在榻上。
“你做什么?”齊宴清趕緊把她扶穩。
蘭稚掙脫開齊宴清的手,堅持下榻跪在地上,向他磕了個頭:“這些時日,多謝公子。”
她要做什么,齊宴清似已猜到了,情急之下,一把將她從地上撈起來,緊緊抓著她的臂膀質問:“阿稚,你要走?就這么走了?”
蘭稚苦澀笑笑:“蘭稚來時一無所有,去時也當孑然一身,這侯府的一切,從來都不屬于我,不過是我癡心妄想,貪得無厭罷了。”
齊宴清一雙紅眼盯著他,強烈的情緒瘋狂外露:“阿稚,你這是在怪我么?”
蘭稚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見蘭稚不說話,齊宴清繼續追問:“是因為這個孩子么?阿稚,我們......我們還會有孩子的,你還年輕,你我......”
蘭稚打斷了他的話:“所以公子是想等我不再年輕了,才愿意給我個名分么?”
良久的沉默之后,齊宴清攏緊了眉心,語氣不解:“你就這樣在意名分?”
蘭稚笑:“不然我該在意什么?公子對我的愛嗎?”
“公子這樣聰明,怎會不知你我從不是一路人?公子生來就是侯府最尊貴的嫡長子,你不在乎地位高低,看不上虛名富貴,可我不行,我只是一個低微到不能再低微的人,你看不起的東西,是我這輩子都望塵莫及之物。”
“我娘是低賤的歌伎,是受人唾棄的外室,而我是個從小就沒爹的私生女,我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被人恥笑,欺辱,今日吃了這頓飯,明日都不知該去哪里討,我從來沒有自己的喜好,就連我這副身子要交給誰,我都不能做主......”
“公子待我好,將我放在心上,有心思與我風月情愛,那是因為公子除了這些,什么都不用擔心。你有家世,有仕途,永遠不用為了吃穿用度發愁,也永遠不會擔心自己的親人為人魚肉,可我呢?我只有阿娘和妹妹,若我護不了她們,只有被人踩死的份。”
淚水模糊了視線,蘭稚不經意地抹了一把眼淚,嘆氣回望:“所以公子,你不放我走,是想給我個什么名分?通房,還是外室?我娘做了一輩子的外室,遭人白眼二十幾年,她的身份見不得人,便是生下了孩子,也是私生子,我想爭氣一些,這樣也有錯嗎?”
“我說了,定會給你名分,不會負你,阿稚,你為何就是不信我?”齊宴清急著解釋。
“我不想再等了。”
“我現在就去同母親說。”
蘭稚反手抓住齊宴清,神色疲憊:“公子不必去了,我累了,真的好累......從前就算是日日跟著阿娘討生活,做再多的臟活累活,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累過,公子若真心疼我,就放我走吧。”
看蘭稚執意,齊宴清勸不住她,怒從中來:“即便是我馬上求了母親,讓你即刻入府,你也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