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負責蓋棺的下人提著錘子進來,蘭稚才從混沌中清醒,阿娘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看著阿娘的遺體,蘭稚有點想哭,可淚水好像已經枯竭了,任由鼻腔眼窩酸澀緊痛,也流不出半滴眼淚來。
“五姑娘讓讓,時辰差不多了,大夫人有令,趁早抬了棺去入葬了事,一直放在這影響氣運。”下人懶懶散散地提醒。
“等等!”
蘭稚快步上前攔住幾人:“我......我再看最后一眼......”
那小哥兒還想說什么,但看著蘭稚那雙幾乎充血的眼睛,也沒忍住心軟了,無奈擺手:“行行行,姑娘快著些。”
蘭稚扶著孫氏的棺槨,從她的臉,認認真真地往下看,每一個細節,仿佛要將這最后的畫面刻在心底。
她輕輕撫摸著孫氏枯槁的手,那曾經溫暖過她無數個夜晚的手,如今卻變得如此冰冷......
只不過蘭稚這才注意到,孫氏的手好像一直緊緊攥著,仿佛里面捏了什么。
蘭稚僵滯的動作被小汐看在眼里,還以為發生了什么事,忙上前低問:“姑娘,怎么了?”
蘭稚也不知為何,此時頭腦驟然清醒了起來,僅瞥了一眼邊上蘭府的下人,又迅速恢復常態,悄然無聲地拂開孫氏緊握的拳頭,從里面拿過了什么,隨后搖頭道:“沒什么。”
下人們在邊上等著,反而被蘭稚與亡人之間這樣不哭不鬧,安靜地惜別給觸碰到了什么,竟有些不忍心催促了。
半晌后,蘭稚終于站起身,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仿佛在這一刻,她已經下定了什么決心。
“好了,可以蓋棺了。”蘭稚低啞,強行從口中擠出幾個字來。
下人們開始忙碌起來,他們小心翼翼地將棺蓋合上,然后用錘子釘上釘子,每一聲錘擊,都像是敲在蘭稚的心上,疼得她心臟直縮。
凌晨時,外面壓低的云層滾了幾聲悶雷,外面不見天色,唯有灰沉的天好像就要蓋了下來。
孫氏的棺槨,除了蘭稚扶棺隨行,僅有蘭府四個小廝一同抬去南山,小汐和木香一個舉著孤零零地引魂幡,一個路上撒紙錢,洋洋灑灑到半路,忽然下起了雨。
好在雨勢不大,只是這樣的天,凄凄切切,像極了天公垂淚,在替蘭稚做著最后的離別。
棺靈入土,蘭稚站在新堆起的墳頭前,雨絲打濕了她的衣衫,她卻不愿撐一把傘,只遣散了小汐等人,一個人靜靜站在雨里。
她望著那塊新刻的墓碑,上面刻著“孫氏之墓”,字跡還未完全干透,卻已寫盡了無邊的哀思。
她默默攤開手,看著手中那塊連帶著半個皮扣的墨青色布料,心中久久難平。
仵作說孫氏乃自盡投河身亡,可這塊被阿娘臨死前還緊緊攥在手中的布料,卻是她為人所害的鐵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