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蘭稚依著規矩前去正堂,給蘭仲和與大夫人奉茶。
當著蘭仲和的面,大夫人倒也沒為難蘭稚,只是在蘭稚遞茶的檔口,瞥了一眼她剛剛包裹好的手,有意試問:“手怎么了?”
蘭稚自然道:“今日沏茶時,不小心被熱水燙到,是女兒自己大意了。”
聽蘭稚這樣回答,大夫人還算滿意,話中帶花地提高音調:“你也是要出閣的姑娘了,日后到了侯府,切不可這般毛毛躁躁,做什么都要慎重,三思而行,你要知道萬一出了岔子,傷得不僅僅是你自己,還有咱們這一整個蘭家。”
“女兒謹記母親教誨。”
蘭稚依舊保持著慣有的順從,盡管這堂內的人,彼此都心知肚明,他們眼前的蘭稚根本就是個殼子,真正的她從來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這么乖順。
“父親請喝茶。”
蘭稚端著另一杯茶走到蘭仲和面前,屈身奉上。
蘭仲和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地順手接過去,敷衍抿了一口置去邊上,本不想說話,可礙著堂中四下尚有下人在,他好歹是做父親的,不說點什么倒顯得他沒長輩的樣子了。
“咳咳......”
蘭仲和清了清嗓子,從鼻腔里往外哼字:“丟人現眼的東西......放著正室不做,要上趕著跑去給人做妾,還是自己的姐夫,說出去都丟人......”
“虧得錦慧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念著你剛沒了阿娘,無從所依,說便讓你進了侯府,你們姐妹兩個也好相互有個照應,我告訴你,你最好別辜負了你長姐對你的一番心意,進了侯府,要是敢耍旁的心思,別怪我不客氣!”
“女兒記下了。”
蘭稚同樣乖巧應聲。
蘭仲和看著她表面順從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不耐煩地擺手:“行了行了,這茶你也喝了,下去吧,侯府來接人的時候,也不必知會我了,左右是做個妾,叫四鄰瞧見,我可丟不起這個人。”
被趕出正堂沒多久,侯府的轎子就來了,借著夜色停在蘭家偏門,等著蘭稚收拾包袱。
“奴婢還以為少夫人要拖上幾日,才肯讓姑娘入府,沒想到車馬這么快就來了。”
小汐和木香一邊幫忙整理東西,一邊閑聲。
蘭稚笑:“蘭錦慧又不傻,自然知道既已點了頭,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分別?且趁著此事尚未傳開,借著天黑,無聲無息地入府,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不會生出波瀾。”
蘭稚離開木蘭苑時,除了她隨身的兩個小包裹,蘭家給她的,就只有木香一個丫頭而已。
夜色濃烈如墨,白日里的落雨轉為毛毛細雨,隨著風往人臉上粘。
這樣的夜晚,讓蘭稚忽然想起自己初回蘭家,第一次去侯府時,也是這般被人匆匆塞上了馬車,那時她還不知,當馬車動身,離開蘭家的那一刻,自己命運的齒輪,也徹底開始轉動了起來......
今日,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