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府邸內，炭火噼啪作響。
云棠解下沾雪的大氅，露出里面的銀絲軟甲。
他坐在客位上，背脊挺得筆直，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目光掃過廳內陳設。
古樸的紫檀家具，墻上懸著的山水畫，還有案幾上那盞造型奇特的青銅燈。
這燈……他微微蹙眉。
是家父從西域帶回的。玄螢示意侍女上茶，據說能照見魂魄。
云棠的手指突然一顫，茶水濺出幾滴，在他手背上燙出紅痕。
玄螢立刻遞過一方錦帕，卻在即將觸碰到他時頓住了。
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多謝。云棠接過帕子，沒有擦拭，只是攥在掌心，小姐與我想象中不同。
哦玄螢微笑，公子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樣子
北境公主玄螢，體弱多病，深居簡出。
云棠直視她的眼睛，但剛才你面對刺客時，反應不像久病之人。
玄螢的笑意更深了些：公子觀察入微。
她輕咳兩聲，確實有些功夫底子，只是這身子骨……
話未說完，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縷鮮血從嘴角溢出。
云棠幾乎是本能地起身，一步跨到她面前：你受傷了
舊疾而已。
玄螢拭去血跡，抬頭時卻發現云棠的臉色比她還蒼白。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她唇邊那抹鮮紅，瞳孔微微擴大，整個人如遭雷擊。
血紅色的。
他喃喃自語，突然按住太陽穴，身形晃了晃。
公子
玄螢伸手扶住他的手臂，觸到一片冰涼。
云棠猛地甩開她，后退兩步。
別碰我！
他的呼吸急促，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你……你到底是誰
玄螢愣住了。
屋內的炭火突然爆出一個火星，發出噼啪一聲響。
我是玄螢。她緩慢而清晰地說，北境王之女，一個活不過二十歲的病秧子。
云棠深吸一口氣，勉強平復了情緒。
抱歉，我近日……睡得不好。
噩夢
他猛地抬頭：你怎么知道
玄螢指了指自己的眼下：公子眼下一片淤青。
她頓了頓，我這里有安神的熏香，若不嫌棄，可以帶些回去。
云棠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
夜深了，云棠在軍營帳中輾轉難眠。
案幾上，玄螢給的熏香靜靜燃燒，散發出淡淡的蓮花香氣。
奇怪的是，這香味讓他莫名安心。
他合上眼，很快沉入夢鄉。
夢境如約而至。
這次，他站在一條血紅色的河邊，兩岸開滿妖異的花朵。
一個白發女子背對著他，玄色衣袍上繡著暗金色的紋路。
玄螢……
他聽見自己喊出這個名字，聲音里滿是絕望。
女子緩緩轉身，卻是玄螢的臉！
她胸口插著一把匕首，鮮血汩汩流出，染紅了腳下的花朵。
云棠驚叫著醒來，冷汗浸透了里衣。
帳外傳來侍衛的詢問聲，他勉強應了一句，重新躺下，卻發現枕邊濕了一片。
他竟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