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他所料。
他曾叮囑過陸銳不要摻和京中以及朝堂上的任何事情,他這會兒卻親自跑到北鎮撫司來,除了裴時樂,他再想不出第二個緣由來。
“要楚某告知九皇子殿下這其中原因也并非不可?!背泡p輕一笑,下巴微昂,舉止散漫,語氣更是不遜,“但楚某要先知道,九殿下何故如此在意那位周三夫人?”
楚寂的言行舉止令陸銳皺眉:“還請楚大人慎言!”
“慎言?”楚寂當即毫不掩飾地嗤笑出聲,絲毫不給陸銳這個九皇子顏面,“九殿下既然敢問,楚某便說不得?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楚寂此刻看著陸銳的眼神里寒意與火氣各摻一半,既是因為陸銳這個學生今番的魯莽之舉,亦是因為裴時樂。
看著自己苦心教導的學生為了一女子便將他的教導與叮囑全部拋至腦后,這如何能令他不生氣?
且這女子亦是他在意的女子,更甚者此女子半個時辰前才與他赤誠相對,導致他的怒氣變成了莫名的寒意。
況且,他楚寂的字典里就沒有“慎言”二字!
陸銳聰慧機敏,極會察言觀色,眼下自感覺得到楚寂渾身散發出的怒意與威壓,雖不知他這陡變的反應是因為哪般,但他陸銳亦是不懼。
“我與裴小姐乃是少時好友,今聞永嘉侯府之事,特來向楚大人詢問,僅此而已?!彼c時樂之間,只是朋友。
陸銳向來品行端正,即便是在這般掛心裴時樂安危的情況下,他亦不慌不亂,言語神色間更無任何閃躲遮掩,足見他與裴時樂之間便僅是他言說的少時好友而已,再無其他。
“朋友?”楚寂半瞇起眼,似笑非笑,“那楚某敢問九殿下,你是想向楚某詢問些什么?是要問楚某如何才能放了她?還是就想問問她是否受我北鎮撫司責難苛待?”
陸銳陷入了沉默。
將將聽聞裴時樂被北鎮撫司帶走的消息之時,他確是想要將她從這北鎮撫司給帶出去。
但來北鎮撫司的路上他冷靜下來思忖,即便他能從北鎮撫司將時樂安然帶走,可之后呢?
依刑部尚書呂遠的為人秉性,單憑她手中的那張放妻書怕是根本無法從永嘉侯府被連坐之罪中脫逃,屆時她離了北鎮撫司,便會落入刑部的大獄之中。
兩廂相較之下,并不見得他將她從北鎮撫司帶走是在救她。
還有最下策,便是他以九皇子的身份為她挺身而出。
但如此一來,他便會辜負了先生對他的教導與期許。
陸銳的沉默讓楚寂心頭的寒意與火氣稍褪去了些。
沉默,即是他在思考,什么事情可為,什么事情不可為,而非感情用事,魯莽行事。
裴時樂之事,絕不能讓陸銳摻和進來。
在皇帝老兒眼里,可不見得他會對陸銳這個生在民間長在民間的兒子有什么深厚的父子之情。
陸銳今番前來北鎮撫司已是沖動行事,若是再讓皇帝老兒知曉他與裴時樂之間有所牽連,只會在他們本就淡薄的父子情意之間更增嫌隙。
陸銳經一番深思,才沉聲答道:“煩請楚大人相告,北鎮撫司可有難為裴小姐?”
說這話時,他站起身,朝舉止散漫的楚寂拱手,并微微躬身,以示他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