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時樂拖著疲憊的身心搖搖晃晃地回到北鎮撫司后院,她托初四為她準備來沐浴用的水,好清洗一番她身上那濃烈的湯藥味以及隱隱約約總能聞到的屬于楚寂的味道。
然而還未等到初四將浴水準備來,她便覺既困倦又無力,以致她連自己手心那仍溢出血的傷口都來不及清理,不知何時就歪倒在床榻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她這一覺睡了數個時辰,直至夜幕攏上,萬家掌燈時。
初四準備好了浴水,于屋外喚了她數聲皆不見她答應,擔心她出了什么意外,畢竟她前邊回來時不僅面色難看,腳步更是虛晃。
這北鎮撫司衙門里又無女子或是侍婢,初四縱是想找來一女子進屋去看看裴時樂是否安然無恙也無可奈何,終是只能去找楚寂,如實稟告。
當此之時夏侯頤將將取下楚寂身上銀針,他面上依舊盤布著那紫色的毒素紋絡,身體只是恢復了一兩層力氣而已,然聽了初四的稟告,他再無法自顧,站起身便要往后院去。
然他尚未恢復,根本無法行動自如,還需靠著初四攙扶才得以走動。
雖然他此時不宜走動,然而裴時樂是為了救他才發生此等安危不知的情況,夏侯頤即便再如何關心楚寂的安危,也并未對他有所阻攔。
待楚寂到得裴時樂身旁來,發現她僅是睡著了而已,這才舒了一口氣。
但確定了裴時樂的安好后他并未離開,而是就在她身旁坐下了,只交代了初四將金瘡藥與細布拿來。
他替裴時樂褪了鞋襪,將她在床上放躺好,并為她蓋好衾被。
末了他輕輕托起她受傷的手,細心且輕柔地為她上藥并包扎。
裴時樂睡得極沉,并未醒來。
安兒又入了她夢中來。
一如上一次那般,握著她的手,讓她看到了從前她只有所耳聞但未切身經歷過的往后數月里即將發生的諸般事情,同樣的,依舊讓她看到了宮中諸人諸事,但這一次她所見到的不僅僅是后宮的諸位貴人,更有朝廷眾臣。
當今天子依舊出現在了她的夢中。
上一次的夢中她便覺她好似曾見過天子陸惟,卻如何都想不起來,這一次再見其容貌,看到他竟慢慢細品一碗甜酒時,裴時樂才陡然想起她在何處見過他。
那是她曾到長和街吃甜酒時遇到的那位老爺。
她當時雖猜得出他并非尋常富貴人家的老爺,然她萬萬未想到他竟是當今天子。
只是,安兒緣何會一而再地讓她看到天子與其后宮?莫不成日后她還能與其有交集?
裴時樂尚不及問身旁的安兒一句,于她眼前以及腦海里浮現的畫面便又陡然一變。
變成了楚寂。
裴時樂不由蹙眉,不僅是因為安兒竟讓她看到楚寂之事,更是因為她看到的發生于楚寂身上并非只有將來之事,更有已然發生了的過去之事。
然而她想對安兒說,她對楚寂之事毫無興致。
可安兒卻不等她說上些什么,只是揚著小臉沖她開心一笑,將一朵火紅的月季放到她手心里后便隨著她的夢境一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