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雨暫歇,饒是不打傘不穿蓑衣,雨水也再淋不濕人,裴時樂便未有再擔心裴時君這一路回去被雨水淋著,且裴時君打小機敏,縱是被家中爹娘發現不在屋里,自也有的是法子應對過去,也無需她為此擔心。
然而她躺到床上卻仍是輾轉反側,久久難以入眠。
倒非因為這陌生的環境,歷經了磨難苦楚以及生死的她早已不再嬌氣矯情,只是壓在心頭的事情太多太沉,讓她無法能夠坦然入睡。
重活這一世,她本是打算借由永嘉侯府三兒媳這個身份讓安兒平安且光明正大地生來這世上,然而事情脫離了前世的走向,一變再變,讓她這兩個打算全都成了泡影。
如今不僅安兒能否安然無恙生下來她都無法確定,便是周家人這個身份也再不能用。
不僅如此,她本只是為了避免橫生枝節而暫時隱瞞她懷有身孕的事實,如今卻是不得不隱瞞到底了。
若是讓外人知曉她這個才與周明禮“和離”的妻子懷了身孕,即便朝廷能夠網開一面,日后安兒生下來也將背負著罪臣之后的身份活在世上,這與前世他們母子二人的境地又有何異?
她可以毫不在意自己的名聲與處境,可她不能讓安兒再因她而蒙受一切本不該由他來承受的苦難。
可如此一來,屆時安兒生下來,她怕是連光明正大做安兒的母親都不能。
裴時樂愈想愈覺心中難受得厲害,輕撫著自己小腹的動作也就愈發溫柔,而她腹中孩子像是與她有感應似的,予她輕輕的回應。
可愈是感覺安兒的存在與懂事,她就愈是覺得對不起安兒。
但她又不得不強打起精神,眼下距安兒出生還有五個月,她只是一味難過傷懷只會影響腹中安兒,她也再不是前世那只被困于后宅的無能婦人,她要做的能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她無法確定能給安兒康健的身子,但她至少能給安兒準備無數的錢財。
最近這些時日她已經思慮得清楚,權勢方面她無法夠及,但在錢財方面,她并非無法操作。
據她前世所知以及安兒在她的夢境之中讓她所見的種種相結合,她能夠清楚地預見往后五六年間上京乃至整個燕國所發生的重要事情。
未來數年間的霜雪凍災,干旱洪澇,戰爭疫病,天災人禍種種,她皆知曉。
除此之外,她亦知曉哪些貨物乃是奇貨可居,還知曉哪行哪業即將成為接下來最受百姓喜愛。
此前從江南梅雨水患中做的藥材生意盈利,更是讓她覺得唯有商人,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聚財。
她身為官家女兒,一直以來從未想過要走上從商這條路,但她想要確保安兒日后能夠用得起這世上任何昂貴的藥石,她就必須躋身商人之列。
如此,她才能手握財富。
只是她光有確切的把握也只是無用,她不僅需要足夠的本金,還需要得力的人手。
這兩樣,她一樣也沒有。
但她心中已有了想法。
可若是她一直待在這將軍府里,即便再有想法,也將一事無成。
然她如今想要出去,卻不是件易事。
裴時樂翻來覆去想著事,并未察覺緊掩的屋門被輕輕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