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三郎呼吸急促，變故來得太突然，哪怕他早有猜想，也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趙瑾沒有為難他，平靜說起過往。
對南越的叛亂、反王的追殺，乃至與朱萬松的相識相知，都輕輕帶過，重點說的是在這之后。
“離開金陵，我一路南下。一邊避開追殺，一邊謀劃如何重回南越。可到達余杭時，我發現自己懷孕了。
“我的身體狀況開始變化，變得嗜睡、乏力、容易疲累。我沒辦法再趕路，只能緩下來。
“幸好這時我的貼身侍女找到我，幫我四處隱藏，護我在山洞中生下你。
“當時你那么小，根本經不起長途跋涉。可我尚有血海深仇未報，我等不了。我本想將你交給侍女，獨自回南越。
“偏偏此時，有人發現了我們的蹤跡。侍女為我斷后犧牲。我不得已，只能為你尋一戶人家。
“精心觀察，我關注到你的養父母。當時他們抱著親子四處求醫，身上銀兩差不多告罄。哪怕如此，他們也沒放棄孩子，甚至多次對街邊乞兒出手。
“我故意接近，問他們，自己都快沒飯吃了，怎么還施舍乞丐。
“他們說，都是孩子。他們沒能力給予更多，但偶爾贈點小吃食，讓他們不至于餓死也好。
“他們相信善心結善緣、得善果。他們盼著若有福澤，能庇護到親子身上。
“殺手虎視在側，我時間不多，便將你交給他們，贈了一袋金銀，請他們善待你。”
宋知鳶忍不住開口：“王上彼時沒有其他交待嗎？”
趙瑾深呼吸：“有。我以三年為期，說好三年后，我會來金陵找他們，要回孩子，奉上百金酬謝。
“若三年后，我沒來。請他們北上京城，拿著我給的玉佩去惠裕伯府，將孩子交給惠裕伯。
“就說是受一位阿九姑娘委托，惠裕伯自會同樣給他們百金酬勞。”
撫養孩子三年，換一袋子錢財定金，以及百金尾款。
這買賣委實劃算。
可惜出了岔子。
趙瑾雙手握緊：“三年后，我大仇得報，登頂王位，秘密重返中原，去往金陵，卻沒找到人。
“約定的觀音廟沒有，給他們置辦的宅院也沒有。我四下打聽，終于從一個當鋪找到我留的玉佩。
“我根據線索找到當玉佩的人，那是個摸尸人。”
摸尸人？
眾人愣住。
尤其宋知鳶與厲三郎，一臉迷茫，顯然，這涉及他們的知識盲區了。
朱萬松見多識廣，解釋道：“摸尸人以收斂無人認領的尸骨為生。為這些不幸死者安葬，取他們身上的財物以作報酬。”
趙瑾點頭：“摸尸人說，難得摸到成色這么好的玉佩，所以他一直記得。
“那是一對富商夫婦，彼時他們身旁還有個數月大的孩子，也已死亡。是遭了劫匪。”
數月大的孩子......
宋知鳶敏銳想到：“他們親子當時多大？”
“與阿英同年同月。所以我一時不能確定死掉的是誰。但很快，我找到了一位曾給他們孩子看過病的醫者。
“他說那孩子早就死了，算時間約莫是在我離開后不久。孩子去世后，那位夫人腦子就有些不正常。
“她男人不知打哪買了個差不多大的嬰兒歸家，假做親子，她才慢慢好起來。”
眾人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