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偏廳的燭火在夜風中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窗紙上,一修長一纖細,時而交疊時而分離。
沈凌瑤指尖摩挲著茶盞邊緣,目光卻緊鎖著對面男人的側臉:“世子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她聲音很輕,卻像把薄刃。
“皇上為何突然把案子交給你?“
裴臨淵正在翻閱案卷的手指微微一頓。
窗外雨聲漸密,打在芭蕉葉上的聲響襯得室內愈發寂靜。
他今日未著官服,一襲靛青長衫更顯得身形挺拔如松,只是眼下兩片青黑暴露了連日的疲憊。
“沈小姐以為呢?”
他不答反問,目光仍落在案卷上。
“這個案子可是燙手的山芋,世子爺不會無緣無故攬到自己身上。”
沈凌瑤直截了當。
“天香樓牽涉甚廣,查不出結果輕則丟官,重則掉腦袋,想必您比我更清楚。”
燭火“啪”地爆了個燈花。
裴臨淵終于抬頭,眼底似有暗流涌動:“看來,你很關心我的安危?”
“我只是關心真相。”沈凌瑤迎上他的目光,“天香樓有太多秘密,我必須知道!”
她下意識撫上左腕,那里纏著的白紗下,梅花印記正隱隱作痛。
裴臨淵突然起身,走到窗前。
雨幕中,遠處的皇城輪廓模糊不清,如同他們正在追查的謎團。
“三日前,我在大理寺監牢中見到一個賣花女。”
他背對著沈凌瑤,聲音低沉。
“她才十四歲,因為給天香樓送過茉莉花,被拶斷了八根手指。”
沈凌瑤呼吸一滯。
她想起今早那個撞石獅子而死的洗衣姑娘。
“陸明德這半月抓了四百余人。”
裴臨淵繼續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欞。
“其中三百多人交了贖銀,剩下的一百多人里,有二十七人死在獄中,四十三人落下終身殘疾。”
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他緊繃的側臉。
沈凌瑤這才注意到,他右手虎口處有道新鮮的傷口,像是被什么銳物所傷。
“所以你......”
“我看不得百姓疾苦。”裴臨淵轉身,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的銳利。
“再這么下去,大理寺的冤魂怕是要漫過護城河了。”
沈凌瑤握緊茶盞,熱茶濺在手背上卻渾然不覺:“僅此而已?”
室內陷入沉默。
雨聲忽然變大,如同萬千冤魂在窗外嗚咽。
裴臨淵走回案前,從袖中取出一封密信推給她:“我本打算再等三日,待拿到陸明德與蕭家勾結的鐵證......”
可他還沒查清楚,沈凌瑤就被抓了。
所以他只把大理寺卿濫抓無辜、收受賄賂的證據交給了皇帝。
此舉必定打草驚蛇,要想抓住幕后的蕭家,只怕是不能了。
沈凌瑤展開信紙,上面詳細記錄了陸明德這半月收受的每一筆賄賂,甚至精確到幾兩幾錢。
“昨日聽聞你被傳訊。”裴臨淵的聲音忽然輕了下來,“我即刻入宮請命,將這封信呈給了皇上。”
沈凌瑤猛地抬頭。
他這話的意思是什么?
難道幕后還有牽扯?
“為何這么說?難道幕后還有別的利益關系?”
裴臨淵沒有直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