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又是一年冬至。
我休沐在家,陪著大伯在院子里看雪。
一個老仆匆匆從外面進來,在大伯耳邊低語了幾句。
大伯的臉色變了變,揮手讓他退下。
怎么了,大伯我問。
大伯看著我,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開口了:是公主府那邊派人傳話,說她......快不行了。
我端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隨即恢復了平靜。
她想見你最后一面。大伯說。
子衿,去與不去,都由你自己決定。
我沉默了片刻,放下了茶杯。
大伯,替我備車吧。
馬車停在早已破敗的公主府門前。
朱漆大門斑駁陸離,門口的石獅子布滿了青苔。
這里再也不是京城權力的中心,只是一座囚禁著一個失意老婦的牢籠。
我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院子里雜草叢生,當年的冰湖早已干涸,只剩下一個丑陋的坑。
我被引到一間陰暗的臥房。
床上,躺著一個瘦骨嶙峋、白發蒼蒼的老婦。
若不是那依稀可辨的輪廓,我幾乎認不出她就是曾經的母親。
她看到我,渾濁的眼睛里突然亮起了一絲光。
她掙扎著想坐起來,嘴里發出嗬嗬的聲音。
阿、阿昀......她看著我,叫出了父親的名字。
我走到床邊,平靜地看著她。
她似乎清醒了一些,認出了我。
是,是子衿啊......她伸出枯枝般的手,想抓住我:娘、娘對不起你......
我沒有躲開。
她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將隨著她的離去而煙消云散。
她斷斷續續地說著胡話,一會兒叫著父親的名字,一會兒又叫著我的名字。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我發間。
我今天,特意戴上了一支蘭草紋樣的發簪。
大伯找了最好的工匠,仿照父親那塊玉佩的圖樣,為我打造了這支簪子。
簪子真好看......她喃喃地說,眼睛里的光,一點點地暗了下去。
她抓著我的手,慢慢地松開了。
窗外,大雪紛飛,將整個京城都染成了一片純白,掩蓋了所有的骯臟和不堪。
我走出那座府邸,抬頭看向天空。
我想,父親在天上,應該也看到這片干凈的雪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