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刻骨銘心的沉重。
“我不想讓我的家鄉,再回到那個樣子。”
“所以,我做這一切,不全是為了名,也不全是為了利。”江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語氣重新變得平靜而堅定,“我只是想讓這片土地上的人,能活得更有尊嚴一點。能靠自己的雙手,吃上一口安穩飯。這,就是我圖的東西。”
房間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何衛國看著眼前的年輕人,那雙深邃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欣賞和動容。
他原以為,江徹只是個精于計算的商人。現在他才明白,在這個年輕的身體里,裝著一個遠比他想象的,要宏大和溫厚的靈魂。
“好一個‘活得更有尊更嚴’。”何衛國緩緩點頭,他拿出一份文件,推到了江徹面前。
“既然如此,我這里,有一個更大的‘家鄉’,它現在病了,病得很重。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去給它看一看病?”
文件不厚,封面上,用黑體字印著一行標題。
《關于東北遼城第一重型機械廠深化改革試點工作的初步構想》。
遼城,共和國的工業長子。
遼城第一重機廠,長子中的長子。曾經是國家的驕傲,擁有超過五萬名職工和家屬,自身就是一個完整的小社會。
而現在,它成了一個巨大的,流血不止的傷口。設備老化,產品滯銷,人浮于事,負債累累。中央派去了好幾撥工作組,都鎩羽而歸。那里的利益盤根錯節,思想僵化如鐵,任何改革的嘗試,都會被巨大的慣性無情碾碎。
這已經不是一個企業,這是一個沉重的,誰也不敢碰的政治包袱。
“為什么是我?”江徹的目光,從文件上移開。
“因為你成功了。你不是在會議室里做規劃,你是在爛泥地里,真刀真槍地干出了一片天。”何衛國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需要一條鯰魚,一條從南方來的,不信邪,不怕死,有辦法的鯰魚,去攪動那潭死水。”
“這個項目,沒有先例,沒有政策支持,只有問題和困難。我們能給你的,只有一個授權。讓你放手去干。成了,你是國家功臣。敗了......”何衛國沒有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敗了,你就是那個捅破天,引發巨大社會動蕩的罪人,萬劫不復。
這是一個看似榮耀,實則兇險無比的邀請。
江徹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他知道,這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機會。一個能讓他從地方舞臺,真正躍上全國牌桌的機會。一個能讓他接觸到國家經濟核心脈絡,為他未來染指金融權杖,鋪下最關鍵一塊基石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