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每天這時候準到。
今兒他沒多說話,只在她對面椅子坐下,接過銀珠遞來的茶,卻一口沒喝,就盯著她抄經的手。
她手指纖長,因常年握筆,指腹磨出層薄繭,寫字時安靜又專注。
殿里靜得只能聽見筆尖劃過宣紙的沙沙聲,還有他偶爾克制的、極輕的呼吸。
他的目光跟長在她身上似的,帶著股近乎病態的偏執,像是要把她整個人刻進眼底。
扶音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握筆的手頓了頓,墨點落在‘色即是空’的‘空’字上,暈開一小團。
寫歪了。他終于開口,聲音平平淡淡。
扶音沒應聲,換了張紙重新提筆。
他卻不肯放過,放下茶盞往前傾身,聲音故意漫不經心:聽說康王臨死前,托人給你帶了封信
扶音握筆的手猛地攥緊,指節都泛白了。
她知道他在試探,拿墨衡扎她,想看她反應。
這三年來他常這樣,時而用帝王的威嚴壓人,時而拿故人的名字戳心,像在玩場殘酷的游戲。
陛下記錯了,她垂下眼,聲音平穩得像潭死水,臣妾從沒收到過。
墨寒鈺挑眉,嘴角勾起抹涼薄的笑:哦是嗎朕還以為你會將他的遺言妥帖收好,放在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呢。
他故意放慢語速,盯著她眉尖極細微地顫動。
可惜啊,逆賊謀逆罪該萬死,你此生都不可能見到他了。
夠了!扶音猛地抬頭,眼里燃起火氣,陛下既然罰臣妾抄經,何必每天來這兒,拿死人的事消遣
見她動怒,墨寒鈺眼里卻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像找到了獵物蹤跡。
他就愛看她失控,愛看她情緒起伏,仿佛這樣才能證明,她那顆冰封的心還沒徹底沒溫度。
消遣他站起身走到她身后,俯身時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朕只是想讓你記住,誰才是你夫君,誰才是能決定你生死的人。
他手指輕輕劃過她后頸肌膚,帶著灼人的溫度,讓她想起五年前那個模糊的夢。
少年也是這樣握著她的手,教她彈琴。
陛下時常說臣妾忘不了康王,可如今看來,真正忘不掉的,應當是陛下才對。
她深吸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重新看向宣紙:陛下若沒事,就請回吧,臣妾還要抄經。
墨寒鈺直起身,盯著她后腦勺看了好久,那目光里有失望、有不甘,還有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哀求。
他想讓她記起,又怕她記起后,仍舊不肯同從前那般愛自己。
好好抄。最后他只留下這三個字,轉身走了。
殿門再次關上,扶音放下筆捂住胸口,心臟跳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