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何時說過,要殺你了?”
聞言,舉著月餅吃的紀徵,竟露出些微失望的眼神。
他沒再接話,而是低頭接著吃月餅。
皇帝見不得他這副死樣子,騰地起身,快步走到紀徵面前,彎腰一把奪了他手中的月餅,摔在地上,狠狠踩上一腳。
“朕在問你話,你是不滿朕將你打入冷宮嗎?”
有什么冤屈,告訴他,他又不是什么歹毒的父親,難道會不為他做主?
難道他自己不知,這滿宮里都是想要他性命的人?
長嘴干什么的?
只知道吃吃吃,還一副吃完這頓,就好去死的樣子,作給誰看?
自己不爭,還要他這個做父皇的,上趕著雙手奉上不成?
莫非是怨恨他處死溫氏?
皇帝眼里的憐惜與溫情越來越淡。
紀徵呆愣一瞬,下一刻,他撲到皇帝腿邊,撿起那塊踩扁的月餅,用袖子擦了擦,以驚人的速度,一把塞入口中,沒有咀嚼,直接吞入腹中。
他后悔極了。
應該早些吃掉的。
這是今生寒蘇唯一送給他的食物,他怎么能糟蹋了呢?
紀徵噎得伸直脖子,眼尾泛紅,眼底沁出薄薄的水霧。
滿堂錯愕,瞠目結舌。
無論哪個見了這副場景,都覺得他可憐至極,一個個暗自唏噓。
從云端跌落污泥,這一幕具象化了。
皇帝的眼珠子快要瞪出來了,臉上燒得火辣辣的,始才記起,紀徵一直在強調,他很餓。
但他如此失態,仿佛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甩在他的臉上。
此時此刻,皇帝也分不清,自己是怒氣多一些,還是心疼多一些。
也是此時,紀徵匍匐在地上,他才看清,那深色的太監服上,后背處有兩塊濕潤的痕跡,隱隱約約一絲血腥味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皇帝終于動容,冷冷道:“來人,扶四皇子去偏殿休息,弄些吃的給他。”
許順安忙彎腰道:“是,皇上。”
他親手扶起紀徵,溫聲細語道:“殿下,請跟奴才來。”
紀徵沉默寡言,扶著許順安的胳膊。
當他走出大殿時,大家恍恍惚惚的,這四皇子從前多意氣風發、器宇軒昂啊,小小年紀便可看出將來非池中之物。
如今,他竟微微佝僂著腰,步履蹣跚,明明才十歲,卻已有垂暮老態之相。
眾人又一陣唏噓。
喬貴妃眼底極快地掠過一道寒光。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她沒料到,四皇子這么快就重新回到皇帝的視線中。
若他重得圣寵,追查溫氏的案子,難免不會牽扯出自己。
她瞥了一眼高位上的皇后。
莫非,是皇后故意把他放出來的?
皇后有這樣的腦子?
恐怕不是皇后所為。喬貴妃掃了眼穩坐在椅子上的太子,垂下眼睫。
也不知周全有沒有成功殺了董寒蘇。
今晚事情發生得突然,她沒想到四皇子紀徵會冒出來,害得紀銜被打了板子,相思被送出宮。
若周全殺了董寒蘇,怕是要節外生枝。
因為,她讓周全把董寒蘇引誘到冷宮,在冷宮里殺她。
而四皇子紀徵恰好從冷宮逃出來——也不知,他有沒有發現什么。
喬貴妃思緒萬千,心里亂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