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寒山郡一別之后,謝云亭一直跟著沈曜川東奔西走。
沈曜川是沈氏家主,沈家產業遍布南詔各地,甚至延伸到了東襄和西翎,謝云亭從小不得重視,從未接觸過謝家的生意,所以剛開始幾乎一竅不通,感覺自己像個傻子。
沈曜川安排了一個會武功的中年管事帶他。
白天他們處理正事,查賬或者議事,晚上會由這個中年管事教他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謝云亭學得很用心,連一點偷懶懈怠的心思都沒有過。
因為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翻身的機會,他若是太愚鈍,早晚就是一個被放棄的人。
沈曜川看似溫文儒雅,在生意上卻是一個殺伐果斷的人,骨子里有著商人的無情,否則他不可能十九歲就成為沈家家主,但最讓謝云亭畏懼的卻是蕭晏宸——這個曾經執掌過南詔江山的人,周身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度。
每次被他一個不經意的眼神掃過,謝云亭都會神經一緊。
他像是一個冷面閻羅,從來不茍言笑。
只在沈曜川面前,才會流露出一點不太明顯的笑意和縱容。
謝云亭本來不知道他們的關系,但相處時間久了,他就算只觀察也能發現真相,但他什么都不說,只從心里佩服起這兩個人敢于挑戰世俗的膽魄,也敬佩蕭晏宸為了這種不容于世的感情而放棄江山的決絕。
第一年的學習很緊。
他幾乎沒有時間去想別的事情,因為在謝家時,父親從沒有給過他正規的教育,他學起東西比別人晚了好多年,所以他必須更努力,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時間,狼吞虎咽似的吸收著各種應該吸收的知識。
直到累極躺到床上時,他腦子里才短暫地浮現那個趴在客棧窗口,對著他說“謝云亭,若是要感謝我的救命之恩,就到三樓來找我”的少女。
說大話不怕閃了舌頭。
他無數次后悔對她說過這句話。
雖然他后來跟她說了對不起,她也表示沒工夫跟他計較。
可他還是后悔。
如果......如果當初他沒有表現出那么桀驁不馴,后來的三年里,他是不是有可能再見她一次?
他不知道蕭晏宸和沈曜川是不喜歡回皇城,還是單純因為兩人太過繁忙,這三年來他們沒回過皇城一次,以至于謝云亭至今未能再見到那位小公主。
不過謝云亭想到蕭華棠的次數其實不算多,睡覺前偶爾腦子里浮現一瞬,也很快因為困意襲來而沉睡過去。
直到三年期滿,他如約成為謝家家主。
在回寒山郡之前,他提出能不能去一趟皇城?
蕭晏宸沒說話。
沈曜川則是笑著拒絕:“除非公主召見你,否則你沒資格進宮,不然就是僭越。”
謝云亭在得知蕭華棠身份那一刻,就知道了自己跟她的差距,但直到沈曜川這句話說出口,他才真正意識到,他們的身份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一個是最尊貴的公主,一個是士農工商排行最末的商賈。
除非公主低下頭,否則他永遠也夠不上見她的資格。
這樣的遺憾伴隨了很多年。
直到他成親生子,把謝家生意越做越大,有一年公主要成親,他以送賀禮的名義進京,才有機會見到那個讓他記掛了很多年的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