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走了?”周無為從桌案前起身,他放下紙筆,頗有些掛懷地望向走到門口的馮舒窈,“年年如此,夫妻相聚的日子掰著手指頭都能數清,連孩子都抱不了兩回。”
馮舒窈穿著上衣下褲,對襟的衣領只扣了兩顆扣子,她重新留回了長發——畢竟如今不必再梳發髻,一根細繩將頭發系起來就行,不必耗費什么時間精力。
她無奈地看向周無為:“如今正是要我出力的時候,律法不全,還要查漏補缺,斌兒是我對不住他。”
周無為嘆了口氣。
他當年希望馮舒窈走出去,出去見見世面,找點事做,可如今他整日困在家中,馮舒窈又少有歸家的時候,夫妻倆即便在一個城鎮里,也像是分隔天涯。
“也罷”周無為,“命該如此,你且去吧,斌兒有我照料。”
好在孩子年紀漸長,又幾乎都待在學校里,父母不必在他身上花費太多功夫。
馮舒窈對丈夫沒什么愧疚之情,對孩子卻有幾分,不過與大義相比,個人的一些得失沒那么重要,尤其她的孩子沒有受什么苦,有吃有喝有學上,已經比大多數人都要好了。
馮舒窈又不急著走了,她重新走回去,坐到周無為身邊,長嘆了口氣后說:“我們也有許久沒坐下來好好聊聊,這次回來我也有話想對你說。”
周無為沒說話,他低著頭,仿佛知道馮舒窈說不出什么好話來。
“夫妻一體,兩地分居不是好事。”馮舒窈抿了抿唇,“倘若你有心儀之人,不必顧慮我,只要同我說一聲,咱們離婚就是。”
“你這是什么話?”周無為急道,“一日的夫妻做了,自然就要做一世的夫妻!難道在你心里,我就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是個拋妻棄子的懦夫?”
“哎!”馮舒窈,“我不是這個意思!”
“當年咱們在一處,說到底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說什么深情厚誼”
馮舒窈說不出話來了,她對周無為是有愛的——但她一直以為周無為對她沒有,更何況她的愛,隨著這些年的兩地分居也消弭了許多。
當年在她眼里,她的丈夫是頂天立地的翩翩君子,即便落到清豐縣當個縣令,也依舊不忘百姓,他自掏腰包利民的時候,她多么為他驕傲啊!她也為自己的眼光自豪,她真的嫁了一個君子。
可等她自己出了門,干了活,成了刑官,又成了法官之后,她才發現曾經她指望丈夫做的事,如今她自己能做了,她不必寄希望于別人,她可以鞭策自己。
而丈夫也沒有治國的才能。
周無為是個好人,是個君子,但他其實沒有做官的才干。
管理一個清豐縣已經是極限,且不能更進一步。
她不再站在妻子的角度看他,不再仰望他之后,陡然發現自己的丈夫也會怯懦,也有那樣多的憂慮,甚至有些優柔寡斷。
她已經漸漸找不回當年的心境,有時也會懷疑,自己真的愛過這個男人嗎?真的了解過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