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黨項人看得懂漢字嗎?
她在當地寫了文章,給誰看啊?
她這么想,也就這么問了。
縣長忙說:“自然是寄回來給咱們看啦!不過你要是余力,在當地教幾個學生也很好。”
哦原來是想讓她寫文章的同時當掃盲老師。
管四娘還是不想去,她幾個姐姐都有孩子了,兄弟們都在外地,她還得在家照顧老父老母,更何況她這輩子都沒走過長路,除了采青以外沒有走出過城門,她覺得現在的生活就很好,親人都在,自己也有活干,每一日都很安心。
但縣長不肯讓她走,她再怎么推辭都不成。
到最后,縣長也沒法子了,只能關起門來,像要做什么壞事一樣輕聲細語地跟她說:“你覺得,西夏是咱們的地方嗎?”
管四娘很茫然,但她還是很老實的搖頭:“不是啊,西夏自有國體,怎么會是咱們的地方?”
縣長:“國體?靠什么?貴族地主?黨項人還是漢人?唐時不是咱們的地方?”
管四娘于是真心實意的夸了一句:“縣長說的是,唐雄萬載。”
縣長:“但如今像你這么想的人不少,到底是宋人的罪過!原是我們的地盤,如今竟然都成別國了!國體之別,竟如此深入人心!”
管四娘“嗯”了一聲,她并不笨,也愿意在縣長面前扮蠢,所以她明白縣長的意思。
縣長希望她去西夏,或許還有很多如她一樣的人,此時都被當地官員這么關切著,勸慰著,她們會背上行囊,離家千里,只為看一看西夏的山河,寫下一篇篇文章,畫出一張張地圖。
然后,阮地的漢人們慢慢就會生出——這塊地方原來長這樣啊,原來還有這么多漢人啊,原來以前是咱們的地盤啊,啊!那么宋人羸弱,弄丟了地,咱們是不是該拿回來呀?
如果拿回來了,是不是缺吏目呀?
如今要當吏目也不容易了,別說男吏,女吏也不好考了。
那么大塊地,只要拿回來,咱家的娃娃又能吃竹筍炒肉啦。
她們不是去打仗的,但她們又確實是去開疆拓土,或者說收復河山的。
至于黨項人怎么想的,重要嗎?
西夏打黃頭,遼國打西夏打大宋,沒人在意各國的百姓怎么想的。
不過她此時后知后覺,原來阮姐真的像娘說的那樣是位雄主,她不滿足于龜縮一隅,在這里度過短暫奢侈的一生,她想一統天下。
管四娘思慮片刻說:“縣長體貼,容我歸家去,與老父老母商議幾日。”
娘肯定是不會同意的,爹呢?
爹大概也不會同意。
但他們最終都會同意。
他們還做著舊時代的美夢,還想要管家出一個人,再次擎起管氏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