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待了短短半日,貨郎發現這個不算小的村子,竟然還和阮地如今的云南有著交集,一條小道能從云南邊境直接到達這個村子,不知是何時修出來的路,這可是一條新路,哪怕小,也得耗費不少人力。
除此以外,這個村子也有不少漢人,雖說這些漢人看樣子都不是什么普通百姓。
貨郎見過女吏,如今的川蜀也有不少女吏,不過大多是川女上過掃盲班后被趕鴨子上架,畢竟阮地的女吏數量不足,大多都調到了云南,只能強行提拔川女了。
可即便川女們只上過掃盲班,但也有了不同尋常的氣度,身上竟然真有了幾分官氣,每日忙碌不休,與曾經的樣子簡直有天壤之別。
貨郎自己沒上過掃盲班,他家的日子過得艱難,否則也不會冒著性命風險牽著一頭驢來叫賣貨物,家里就靠種地活著,種地掙不了什么錢,一旦遇到天災,一年都撐不下去,家里至今沒錢買牛,這頭驢還是從地主老爺那借錢買的。
不出來賣貨,恐怕家里一年都吃不上一頓肉。
他只能硬著頭皮過來,也好在這一路都是走的熟路,沿途的寨子都是他爹曾經叫賣過的寨子,還都記得他爹,這才沒被抓成奴隸。
村人將他帶到一間土屋內,這屋子自然沒有玻璃窗,走進去卻沒什么霉味,里頭的東西也很簡單,幾堆稻草,這就是床了。
“可不臟,這草常換的,還要曬,沒有老鼠。”村人有些得意,這是以前沒有的條件,“平時只有村外人來住。”
貨郎咽了口唾沫:“村外人?那些漢人?”
村人點頭:“是啰——他們如今是常來的。”
“他們——就睡這兒?”貨郎不信,從大理那邊過來的漢人,肯吃這個苦?他雖沒有去過阮地,但也聽去過的人說,阮地的漢人都有磚瓦房住,不怕漏雨,還能走寬敞的水泥路,甚至還有火車可以坐,那是轟隆的巨獸,如蛇一般。
貨郎:“他們能住這兒?”
村人倒沒覺得有什么,他們以前也就這么睡,那還是寨子里人手夠的人家才有這個條件,畢竟人少的話,便沒人能清理稻草,晾曬稻草了,大多都是編個草席子躺,可沒有這么松軟。
“他們說這樣好哩。”村人,“能常換,還不怎么花錢,都是實在人。”
貨郎:“”
雖然他自己有一半漢人的血,但也很難說漢人好不好,他家雖然不是佃戶,還是村中大姓,但村子里大多都是一個姓的人家,沾親帶故,可即便如此,自幼沒有漢人孩子同他一起玩,就連長輩也從不避著他,說他是zazhong。
他自己也知道,要不是阿娘家里窮,找不到好的漢人男子入贅,也不會選他爹。
他爹占了個大便宜,雖然成了婚也是長工,但起碼不必在山上熬日子,在山下,起碼有一碗安穩飯吃。
且他爹還能從家里拿糧食,送回去給母家。
后來阿爹去鎮子里收些貨,到山里去賣,當起了貨郎,靠這筆錢,家里多起了一間屋子,才叫他不必和爹娘擠一間屋,如今阿爹在上次走山路的時候摔斷了一只手,好不容易回到家,那只手也廢了,只能靠他接過這個生意,繼續為家里掙來肉錢。
但哪怕他家起了新屋,村人也沒有看得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