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聲線溫和,每個字輕柔得像繾綣低語,卻帶著一絲難以名狀的古怪,無端激起刺骨寒意。
青黛汗毛直立,來不及想為何這位瑄陵君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她矮身行禮:“瑄魏大人!”
魏子稷眉眼間彎出溫和弧度:“我嚇到你了嗎?”
青黛低垂腦袋,她咬緊嘴唇,瑟瑟搖頭,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男人無奈,語調里揉著近似于憐惜的歉意:“你不用這般害怕,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只是個抄寫文書的而已。”
青黛屏息。
“你是鉞郡的人?”
青黛不敢抬頭,本就滯澀的聲線越發低啞:“回大人,是鉞郡奴苑。”
魏子稷瞧著這身量還不及自己胸口的干癟小丫頭,她身形瘦弱,整個人縮在一套過于寬大的粗布裙里,像是快被壓斷的枯草。
絲毫瞧不出日后如野火般的氣度。
有趣。
若是將這灼灼的小火苗扼殺在此,這一世會如何呢?
或者這小火苗一開始就捏在他掌心之中,又會如何呢?
小丫頭一直低著頭,魏子稷就也不笑了,他眼神漆黑,語氣輕緩:“為何害怕?是這的人會欺負你嗎?”
“”青黛咬牙不語。
魏子稷垂眸,左手指尖輕輕撫過茶盞杯沿:“你想離開這里嗎?”
青黛神經緊繃,雙眼牢牢盯著那搖搖欲墜的茶盞。她顯然對眼前人十分警惕,仍是不開口。
魏子稷道:“我可以帶你走。”
男人說話時溫和含笑,語氣不疾不徐,簡直是天賦異稟的蠱惑者。
更別提,眼前這位是江湖話本中的大人物!青黛咬牙,將臉都憋紅了,對高墻之外的狂熱渴望塞滿胸膛,讓她產生了一種滿腔勇氣的錯覺。
她牙關戰栗:“你你真的會”
“帶帶我”
說著,青黛又頓住,緊緊閉上了嘴。
她真是昏了頭。
怎么可以輕信外人的花言巧語。
她攥緊自己手腕,沉默不語地低下頭。
魏子稷并未抬眼,他隨意伸出一指,輕杵茶盞:“嗯。”
那瓷杯倏然失衡,沿著桌沿直墜而下!
然后“啪”一聲脆響,在地上炸開滿地狼藉,映著男人毫無波瀾的側臉。
青黛全身僵直。她完全無法思考,整個人如陰云籠罩,腦中只反復盤旋幾個大字——“完蛋了”!
這次,她會被打死嗎?
她一動不動。
連藥粉都快用完了怎么辦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怎么了!”聽見異響,門外隨主人送完客的掌事兇神惡煞地沖進來,“賤婢!你”
掌事粗鄙的大嗓門戛然而止,像被扼住咽喉的公鴨:“瑄瑄、瑄陵君您怎么”
“掌事,”魏子稷微微頷首,他倏然展顏一笑,唇邊弧度謙和又自然,“這位姑娘,我可以帶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