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塞冬號的甲板上,燈火輝映,酒香混著淡淡的脂粉香隨風飄散,香檳壁上映照出名流權貴們矜持的笑容。
一身煙青色素緞錦袍的女人安靜地坐在露臺中央,如同浮華喧囂中一株遺世獨立的青竹。
下一秒,她動了,纖細卻布滿繭子的手指懸停,右手拇指與食指相扣,勾弦起手落在第七弦上。
一聲低沉渾厚的散音猶如暗流涌動,帶著久未開聲的沙啞悠長,瞬間壓下了剛才那陣禮花過后全場的浮躁。
宋妙清用余光掃視露臺外邊,不偏不倚對上了站在階梯處的傅從聞專注且幽深的視線,他在看她。
短暫的心緒偏移過后,宋妙清很快收回注意,左手食指輕按七弦九徽,右手是指迅速剔出。
“叮”地一聲,清越空靈的泛音響起。她的指法沉穩流暢,按滑吟揉的動作十分精準,琴音初瀉時節奏舒緩,有如涓涓細流撫慰人心。指法漸漸加快,音波蕩漾,變得活潑靈動,又好似泉眼涌冒,叮咚作響。
有些門道的人已經能聽出來,宋妙清彈奏的這場開場曲目十分經典,是《流水》。
謝曉雯臉上的不屑徹底凝固住,看宋妙清的架勢肯定會彈琴,能通過莫洲那邊的考驗,甚至還可能彈得不錯。可對謝曉雯來說,宋妙清就是一個只知道柴米油鹽,做飯洗衣的老女人,在周家就和下人沒什么區別。反觀她年輕貌美,又會哄周帆開心,又去國外進修過,哪哪都比宋妙清要好,現在眼睜睜地看著這個賤女人出風頭,這比殺了謝曉雯還難受。
就連周帆也情不自禁流露出一絲驚艷之色,“她沒騙人,她居然真的會彈琴......”
周帆心高氣傲,他想要的東西向來都是最好的。要知道他當初對宋妙清一見鐘情,就是因為在入學典禮上看到了她上臺演講意氣風發、眾星捧月般的模樣。
可在周家這座囚籠當主婦的歲月消磨了宋妙清身上的光芒,珍珠蒙塵,周帆便變了心,將發妻拋擲腦后,轉頭和年少時的舊愛感情復燃。
看到周帆這副眼珠子都快掉下來的模樣,謝曉雯恨得險些咬碎一口牙。不可以,她不允許有這種事情發生。
謝曉雯本就是個潑辣的性子,又被家里人和周帆寵壞了,眼下怒氣上頭,竟然不顧身處的場合,大喊出聲,“不可能!她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假彈!宋妙清就是個沒人要的臭保姆!大家別被她騙了!”
可這里既沒有謝曉雯的家人,又不是她可以作威作福的周家,場上都是各行各業的名人,素質修養毋庸置疑。謝曉雯竟然在這里大呼小叫,打擾聽曲,必然會引人不滿。
于是下一秒,便有人低聲嘟囔,“這是誰家的夫人,怎么這么不懂禮數?”
自從宋妙清和周帆離婚之后,研發技術遇到瓶頸,周帆自己又無法完成,連帶著公司的財務情況也惡化起來。周帆為人自私,他今天來這的首要目的是和權貴結交,以此來扶持公司,現在哪能允許謝曉雯敗壞他在別人心中的印象。
周帆扶著謝曉雯腰肢的手驟然收緊,頭一回訓斥了她,“嘴巴閉上,別亂說話!”
懷孕時期情緒本就敏感,謝曉雯受了宋妙清的氣在前,又被周帆指責在后,委屈得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