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肆掠,天地頃刻間一片白茫茫,漢白玉露臺外的枯木結了滿樹冰霜。
廊道燭火幽幽。
內侍引著裴昭來到偏殿,卻未見到宋令儀和宮婢,納悶撓頭。
“方才還讓奴才找您過來,怎么不在了呢?”
“這一路過來,也沒見到宋姑娘啊。”
裴昭眸光一凝,心里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可能是宮殿太大迷路了,咱們分頭找找吧。”
內侍頷首應下。
裴昭沿著廊道尋找,終于在漢白玉露臺的廊道上見到了少女的身影,而她身邊的男人,分明就是提前離席的太子殿下。
彼時,天邊大雪紛飛。
原以為只是一場巧遇,可他卻看見太子殿下親手為未婚妻戴上了珠釵。
新年禮物?
他怎么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以前可不會花言巧語。
宋令儀腹誹之余,抬手想把纏枝釵拿下來,卻被蕭明夷握住手腕阻攔。
“不喜歡?”他問。
“我出來的時候沒戴這支珠釵,回去被問起怎么辦?”
蕭明夷笑了笑,淡聲道:“一只珠釵而已,又不是什么貴重之物。”
這支珠釵確實不值錢,但面前的男人視線太過直白熾熱,宋令儀垂著眉眼,不愿與他對視。
“我該回去了。”
所幸蕭明夷沒有刻意留她,不輕不重的‘嗯’了聲,又給她指了條明路,“沿著這條路走,便能到宣和殿,”
宋令儀沒有猶豫,提步往宣和殿去。
昏暗角落里,裴昭望了眼少女離開的方向,視線微挪,便發現太子殿下的目光始終追隨著少女。
裴昭眸光暗了暗,臉色微變。
都是男人,他自然明白這個眼神的深意,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令儀來京都還不到一年,除了定親宴和覺水縣這兩次,他們好似也沒有別的交集了。
不對,還有。
太子殿下回京之初,曾派人四處打聽一名女子的下落。
在青石鎮郊外初遇令儀那天,她神色慌張,形容狼狽,聲稱在躲避劫匪,他又恰好遇見過一群斗笠黑衣,策馬疾馳的男人。
‘小女子是汝陽人士,歸鄉途中遇到劫匪,家人都遭受迫害,小女子僥幸逃脫,不得不丟棄身上錢財保命,還請公子大發慈悲,借小女子一點銀錢回鄉’
汝陽人士是假的,家人遭受迫害是假的,歸鄉也是假的,若要說有一點真,那就是躲避劫匪了。
年初局勢緊張,二皇子派暗衛四處追捕太子殿下,既要躲避暗衛追蹤,又要帶領那么多將士無聲無息殺回京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唯有掩藏身份
這般想著,淺緋色袍袖下的雙拳無意識攥緊。
怪不得令儀去偏殿更衣后,會有內侍稱令儀尋他有事,引他去偏殿。一開始還以為她是遇到了什么麻煩,現在一想,分明是有人故意為之。
裴昭深深看了眼那道玄袍身影,而后轉身繞路回宣和殿。
大殿明亮,樂聲依舊。
直至殿中透出來的暖黃燭光灑在身上,宋令儀心底的不安躁動才逐漸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