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禍垂眸便能看見少年高束的馬尾,與草草綁住頭發的紅色發帶。
她很喜歡紅色,勁裝、發帶、長劍皆是如烈火般的鮮紅耀眼。
張揚又好看。
溫熱的呼吸與專注的視線,也好似一把烈火,燒盡心頭所有的猶疑。
——或許,他真的能站起來。
謝無禍是厭世絕望的,早已如同行尸走肉,不,他甚至不如行尸——他走不了,是一個殘廢。
可這一刻,縱是那顆早已心灰意冷的心臟,也在劇烈地跳動,一聲聲“砰砰”的,好似能跳出心肺。
行尸走肉......有了心臟。
聞慕詞抬眸看他,清晰地看見少年眼中的明亮。
那抹亮色破開濃稠的黑暗綻放于眼前,并不燦爛,卻勝過明月。
十七歲的少年,縱使不如原著中那般純善無害,但仍是一個小少年。
或許被打斷腿,劇痛襲來的那一瞬,意氣風發的少年便被迫長大,也被迫靠近深淵。
幸好,她抓住他的臂彎,阻止了走向深淵的腳步。
清越的嗓音很輕很輕,難得的極致溫柔:“我說了,能讓你站起來,便一定會的。”
聞慕詞眉眼彎彎,嘴角的梨渦深陷,認真地注視他:“所以,信我。”
這一瞬,那顆重新跳動的心臟狠狠一砸,心口生疼,卻又漲暖,說不出的怪異,是謝無禍從未有過的感受。
“好,我信你。”
聽到滿意的回答,聞慕詞笑容愈發燦爛,打開藥爐頂蓋,又拿過藥碗與藥勺。
這一爐不是內服湯藥,而是外敷,所以不需要加水。
她把爐底中黑乎乎,似膏狀的藥裝進碗中,放置在一旁晾著,抬眸對謝無禍道:“這個能祛瘀促骨,對斷骨的治療效果極佳,內服外用雙管齊下,想不好都難。”
她又道:“腿解決了,接下來是毒。”
聞言,紀廣也拖著凳子坐在一旁,認真地聽著。
聞慕詞沒搭理他,繼續道:“解毒前需要先知是何種毒藥,稍后我會為你施針,逼出一些毒血用以研究,再確定解毒方案,你有什么問題么?”
謝無禍搖頭,表示沒有。
紀廣卻舉手,問到:“大概需要多久時間?”
“無法確定,但放心,只要知道毒藥解法,縱使離開此處也沒關系。”
“這便好。”紀廣松了口氣,似又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謝無禍沒顧慮,直接問道:“你會一直跟著我們么?”
聞慕詞挑眉,眸中溢出一絲笑,沒出言回答,纖細的指尖輕輕碰觸碗中的黑藥。
溫度已降,可以敷了。
她沒回答,謝無禍也沒失望,倒是紀廣嗓間堵住一口氣,想追問又不敢。
聞慕詞盛起一勺,動作很輕地敷在膝蓋上。
斷骨的膝蓋腫脹紫黑,皮膚好似被繃到極致,像是發酵的面團。
糊狀的藥溫熱濕潤,動作又極輕,敷在脆弱的斷骨上也未有絲毫疼痛。
很快,兩條紫黑如枯木的雙腿變成了黑褐色,似是淌進了泥潭中一般,還散發著難聞的味道。
乍一看,還不如未敷藥時。
聞慕詞撕下一塊布條,又把木棍纏在他的腿上。
“好了。”她拍拍手,“接下來,隨我進屋吧,紀廣跟著一起。”
紀廣非常聽話,推著謝無禍便跟著進了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