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期滿,晨光熹微。
顧婉婉壓下心中紛亂的思緒,重新換上那身司宸令——玄青底繡銀絲云紋官袍。
金線繡制的瑞獸紋樣在初陽下流轉著內斂的光華。
相府的青帷馬車早已候在府門外,祖父顧相爺親自來接。
車簾掀起,一股熟悉的、帶著淡淡墨香與藥草清冽的氣息撲面而來。
顧婉婉心中微暖,像只歸巢的雛鳥,甜甜地喚了聲“祖父”,便輕盈地鉆進了車廂。
帶著幾分難得的嬌憨,她依偎進顧相爺溫暖寬厚的懷里。
顧相爺撫著孫女柔順的烏發,蒼老卻依舊清明的眼中滿是慈愛。
車內一時靜謐,只聞馬蹄踏在青石路上的清脆聲響。
思量再三,顧相爺終是緩緩開口,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我的婉婉啊你知道祖父非是那等迂腐之人。只是”
他頓了頓,輕嘆一聲,“你祖母這幾日,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
“明月的親事已定下,年后便出嫁。輕舟那妮子,也在相看合適的公子”
“獨獨你的姻緣,懸而未決,成了她心頭一塊大石。”
顧婉婉心下了然,錦書那日的試探,定是祖母的授意。
如今祖父親自開口,定是宮里的太后和京中各路權貴催逼得緊了。
她坐直了身子,離開祖父溫暖的懷抱,神色端肅,目光清亮地看向顧相爺:“祖父,”
她的聲音帶著少女的清脆,卻有著超越年齡的沉穩,“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婉婉深知顧家上下對我的拳拳愛護之心。”
“然,孫女如今身負司宸令之職,上任未久。西域雖復,民心未穩,百廢待興。”
“南域魔疫雖暫退,其根源未除,遺毒尚存;東南要塞的將士百姓,仍在魔疫陰影下水深火熱,翹首以盼解厄之策!”
“值此多事之秋,國事維艱,孫女豈能安坐閨閣,只念兒女私情,議婚論嫁?”
一提到“婚嫁”、“洞房花燭”這些字眼,顧婉婉腦海中不受控制地閃過那夜迷夢之中,霸道而熾熱的吻
一股滾燙的熱意瞬間涌上雙頰,她慌忙低下頭。
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官袍的袖口,聲音細若蚊蚋,帶著女兒家獨有的羞澀:
“更何況婉婉心中已有心儀之人。只是”
“哦?!”顧相爺渾濁的眼睛驟然一亮,如同撥云見日!
他方才的憂色瞬間被巨大的驚喜取代,臉上綻開慈祥而開懷的笑容,連聲道:
“好!好!婉婉有心儀之人了?!這就好!這就好啊!”
他大手一揮,帶著宰相的威嚴與祖父的寵溺:
“無論他是王孫公子,還是布衣白身,只要是我家婉婉真心喜歡的,祖父祖母定為你做主!”
“京中那些攀龍附鳳、捕風捉影的閑言碎語,你一概莫要理會!我顧相府的明珠,何須攀附他人?!哼!”
見祖父如此開明豁達,甚至隱隱帶著為她撐腰的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