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竟是鄰村的馬獵戶,他身后還跟著幾個壯實的漢子,肩上都扛著平整的青石板。
“顧哥的兄弟,就是我們的兄弟!”馬獵戶聲音洪亮,“聽說這邊修房子缺石料,我們送些過來!”
章氏看著這陣仗,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暈厥過去。
夜,深了。
萬籟俱寂,只有淅瀝的雨聲。
顧長山借著微弱的月光,掙扎著從床上起身。
他扶著墻,一步步挪到門口。
阿黃立刻湊上來,用頭蹭了蹭他的腿,嗚咽著為他引路。
他就這樣,在阿黃的陪伴下,悄無聲息地摸到了后院。
白日里,眾人修繕了屋頂和門楣,但這圈被雨水泡得松軟的土坯殘墻卻無人顧及。
他默默地,將那些倒塌的土塊和村民送來的石料混合,用最原始也最牢固的方法,一點點將殘墻的基座加固、壘高。
又在院角最低洼處,用碎石壘起一個防潮的石基。
他動作很慢,每一下都牽動著傷口,冷汗很快濕透了里衣,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眼中只有那堵脆弱的墻。
“吱呀——”
身后的房門被推開。
沈桂蘭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粥,靜靜地站在他身后。
她沒有出聲阻止,只是看著他被月光拉長的、堅韌的背影。
許久,他終于直起身,轉過頭來。
她走上前,將碗遞給他。
他默默接過,滾燙的粥碗暖著他冰冷的手指,他喝了一口,才用沙啞到極致的聲音低低道:“你立契護我......我守你屋。”
一份契約,護住了他的名聲和性命。
一堵石墻,守住了她的安寧和家園。
沈桂蘭望著他眼中那簇在黑暗中重新燃起的、久違的光,心中某個角落忽然被觸動,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若有一日,我不再需要你修屋子了呢?”
他抬起眼,夜風掠過屋檐上新鋪的茅草,發出沙沙的聲響。
他凝視著她,一字一句,清晰地答:
“那我就......守別的。”
她心頭猛地一震,仿佛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倉皇地轉過身,快步走回屋里,袖中藏著的針線不受控制地輕顫起來。
昏暗的油燈下,那本該收尾的一針,竟直直地懸在半空,忘了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