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送來幾片新瓦,西家扛來幾根木料,還有人拿來了家里存著的油布,不多時,沈桂蘭家的院角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孫族老聞訊趕來,臉色鐵青,正要開口呵斥,卻被一旁抽著旱煙的楊老根冷冷地瞥了一眼。
“孫老哥,”楊老根吐出一口煙圈,聲音沙啞,“你攔得住這些瓦片木料,可你攔得住人心嗎?”
孫族老一口氣堵在胸口,漲成了豬肝色,最后只得狠狠一甩袖子,悻悻而去。
面對此情此景,沈桂蘭眼眶發熱,卻沒有居功。
她轉身進屋,取來紙筆,在院門旁邊的墻上掛起一個“修繕賬本”。
“各位鄉親的好意,桂蘭心領了。但親兄弟明算賬,誰家送了什么,送了多少,我都記下來。等繡坊的活計走上正軌,這些都可以折算成工分,從繡坊公賬里兌換繡品或是工錢!”
此言一出,眾人更是心頭大定。這不僅僅是幫忙,更是一場投資!
緊接著,沈桂蘭又讓秀薇將顧長山繡的那三幅護膝用木框仔細裝裱起來,鄭重地掛在了繡坊的正堂墻上,旁邊貼上紅紙,上書三個大字——“匠人禮”。
“此為顧獵戶贈予本繡坊的匠禮,以彰其藝,非私相授受之物。”她清亮的聲音傳遍了整個院子,將一場可能發生的風流韻事,堂堂正正地擺在了“技藝交流”的臺面上。
偏屋里,顧長山從昏沉中醒來,斷斷續續聽著外面的動靜。
當他聽說自己的三幅護膝被當成“匠禮”掛起來時,那雙深邃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復雜難明的光。
他掙扎著抬起手,指尖虛虛地在被面上劃過,仿佛在描摹那熟悉的針腳紋路,良久,才從干裂的嘴唇里擠出一個字:
“......值?!?/p>
院子里,何瓦匠聽見了沈桂蘭的話,又聽人傳了顧長山那一個字,心頭激蕩。
他二話不說,拿起鑿子,在那根劉鐵匠送來的新門楣上,當著所有人的面,一筆一劃地刻了起來。
眾人湊近一看,只見上面赫然是六個大字——“李家村共建”。
這一下,沈家的房子,徹底成了全村人的臉面。
午后,章氏見沈桂蘭外出采買草藥,賊心不死。
她叫上自己的遠房侄子趙三,兩人鬼鬼祟祟地摸到沈家院子,想把那些新送來的上好木料偷搬回自家。
“她沈桂蘭是我沈家的兒媳,她的東西,就該歸我們長房!”章氏壓低聲音,惡狠狠地指揮著。
趙三剛彎下腰,還沒碰到木料,只聽一聲怒吼,一道黃影閃電般撲來!
“嗷嗚!”
阿黃一口死死咬住了趙三的褲腳,尖利的牙齒幾乎要穿透布料,喉嚨里發出駭人的咆哮,響徹了整個村子。
“狗!瘋狗!”趙三嚇得魂飛魄散,連連后退。
犬吠聲驚動了四鄰。
村民們紛紛圍攏過來,一眼就看到做賊心虛的章氏和趙三,以及他們腳下那堆刻著“共建”二字的木料。
“章氏!你干什么!”劉鐵匠目眥欲裂,他認得那正是自己扛來的松木,“這是全村人給桂蘭家湊的公料!上面刻著字呢!誰敢動,就是跟全村人作對,誰動誰滾出李家村!”
“反了!反了天了!”章氏氣得渾身哆嗦,舉起拐杖狠狠砸在地上,卻見村口又來了一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