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巔的雪粒還黏在阿蘭發梢,她跪在光陣殘痕里,指尖剛觸到地面那道蛛網般的裂痕,掌心便傳來異樣的震顫。
像是有人在地下敲了面蒙著濕布的鼓,悶響一下接一下撞著她的脈絡——這不是地脈修復時的平緩律動,倒像是某種古老機械啟動前的齒輪咬合聲。
阿蘭?白芷的雷鱗劍還在嗡鳴,劍身上的雷紋卻淡了些,她蹲下身按住阿蘭肩膀,在想什么?
阿蘭猛地抬頭,額前碎發被山風掀起,露出緊繃的眉峰:地脈在蓄力。她拽著白芷手腕按在裂痕上,你感覺,是不是比剛才更燙了?
白芷的指尖剛貼上石面,瞳孔便是一縮。
原本該隨著天罰消散而冷卻的地脈靈氣,此刻正像被火烤的水銀,在巖層下橫沖直撞,撞得山體都微微發顫。
她握緊雷劍站起身,劍刃指向逐漸放晴的天空:天道不會就這么認輸。
它之前派天罰使者,是想明著碾碎我們;現在她喉間溢出冷笑,它要換陰招了。
密室里的陳牧正閉著眼,后頸的金紋順著脊椎爬到耳后,在蒼白的皮膚上燒出半圈赤金。
識海里那道逆律文雛形轉得更快了,每轉一圈,便有細碎的符文簌簌落在他意識深處——那是方才天罰使者消散時,他強行截取的規則碎片。
疼嗎?
輕柔的聲音突然在識海響起。
陳牧睫毛顫了顫,看見蘇清蘅的殘魂正飄在逆律文旁。
她的身影比昨日更淡,像片隨時會被風吹散的霧,可握著的青銅古鏡殘片卻泛著暖光,鏡面映出的畫面讓陳牧呼吸一滯——百年前的歸墟之城,天規石碑正簌簌崩裂,白衣使者(他認得出那是蘇清蘅的前世)跪坐在地,脊椎處的骨茬刺破皮膚,正用帶血的指節在地面寫人定勝天。
七道灰白鎖鏈突然穿透畫面,洞穿白衣使者的胸口。
你看,天道最恨的從來不是反叛。蘇清蘅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它恨有人想替它補漏。
你寫的逆律文是在給天規打補丁,可它寧肯讓規則千瘡百孔,也不愿被凡人指手畫腳。
陳牧睜開眼,眼底金芒一閃而過。
他伸手觸碰識海中的逆律文,金紋順著指尖爬上識海邊緣,將那道被鎖鏈洞穿的畫面護在中間:所以它現在要的不是殺我。他扯了扯帶血的嘴角,是讓所有跟著我反抗的人動搖。
話音未落,一陣刺耳鳴響突然炸開。
陳牧猛地捂住耳朵——那不是聲音,是某種直接往識海里鉆的精神沖擊。
他看見識海邊緣裂開細縫,漏進來的片段讓他瞳孔驟縮:東海之濱,漁民跪在沙灘上對著云里的模糊人影磕頭;阿爾卑斯山巔,修士攥著法訣的手在發抖,頭頂雷云中的符文正烙進他們識海;更遠處,貧民窟里的凡人捂著心口慘叫,靈氣輻射病的紫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那些病癥不是因為靈氣暴亂,而是被某種意志強行催化。
天道在搞精神壓制。蘇清蘅的殘魂突然凝實了一瞬,古鏡殘片泛起青光,它在告訴所有人:反抗者沒有好下場。
那些云里的影子、雷中的符文,都是它的投影,在給凡人和修士們洗腦。
密室石門轟地被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