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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片 (第1頁)

斷片

夜讀《五代十國史》,在眾說紛紜的各個版本之間左顧右盼。亂世的歷史,真相大多漫漶于瓦礫荒草,正史的避忌,野史的附會,給了后世讀者無限想象馳騁的空間。這樣也好,尤其對我這樣讀書只圖會心不求甚解的人,況且可效法“假語村言”,放誕任性胡說,有何不好。其實,千年的風云已經過去了,所謂真相又有什么重要呢?我讀到的這個男子,他只是亂世里被命運之手推上前臺的一枚棋子,夜既深,棋局已散,我不過貪戀這一枚棋子的晶瑩溫潤,偷偷將它藏進了貼身衣袋。

從前聽《紅鬃烈馬》,只知《武家坡》一段最有名,亦最好。這天卻無意看到了開場的一出戲。薛平貴落魄行乞,王寶釧草莽識英雄,私托終身,定下二月初二彩樓之約。因心中歡喜得意,少年女子心性在微妙俏皮的身段里一點一點抖露。看得人心里也有一朵會心微笑不自禁地跟著浮上面來。轉念一想,卻又更加惘然。“少年子弟江湖老,紅粉佳人兩鬢斑,三姐不信菱花照,容顏不似彩樓前”,十八年的等待,僅僅一個“團圓”的結局,就輕飄飄地抵消了。張說京戲的可愛就在這種渾樸含蓄處。其實該叫做懵懂糊涂吧,模糊一點,讓人能把自己的念想往里放,因花團錦簇的團圓總是我等俗人期求于人世的安慰。《菜根譚》勸世說生性薄涼的人福分亦薄。心思太凜冽的人,難免折了壽數。戲文里的熱鬧,自有熱鬧的好處。何況我這樣的外行,聽的也不過是熱鬧罷了。

夜夜冷雨敲窗,人在茫然的假期,日夜倒轉,多夢失眠。想起如此長夜,豈非正適合與鬼狐做伴,遂找出來《陶庵夢憶》、《夜雨秋燈錄》,甚至《花月痕》,卻心緒不寧,草草翻過就扔在一邊。似乎又陷入某段焦躁,對手邊紙張都生出厭倦之心,只想回去青草紅泥的故鄉,聞見稻粱炊煙。

2007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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