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在石桌上投下細碎的晃動，女子指尖捻著半枚青紋古玉，玉面反射的光映得她眼底一片寒涼。
“你以為這些年的動蕩是偶然？”她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風拂過冰面，“墟淵的黑霧漫過北境三州時，九樞星在紫微垣亮了整整七日——這不是天象，是警示。”
景遙握著劍的手緊了緊，指節泛白。他聽過這兩個名字，卻從未有人如此直白地將它們擺在對立的位置。
“九樞是天道留在人間的骨血，”女子將古玉翻轉，背面刻著的九個星點紋路驟然亮起，“天地初開時有九道法則，衍化成九位守護者，他們的力量藏在血脈里，代代相傳，守著墟淵的封印?！彼D了頓，目光掃過景遙胸口——那里常年覆著一層薄冰似的寒氣，“而墟淵，是法則之外的‘無’?！?/p>
“無？”
“無生無滅，無始無終?！迸拥穆曇舫亮讼氯ィ八皇茄?，不是魔，是宇宙誕生時擰出的死結，以吞噬法則為生。九樞的力量越強，它就越饑餓。三千年前最后一次封印松動，九位守護者死了七位，剩下的兩位用本命精血鑄成新的封印，代價是……九樞血脈從此斷了傳承?！?/p>
石桌上的茶盞忽然輕輕震顫，景遙喉間發緊。他想起自己每次動用力量時，經脈里那股要撕裂軀體的灼痛，想起夢里反復出現的、被黑霧淹沒的城池。
“直到五十年前，有人在天道殘卷里找到了預言?！迸訉⒐庞癜丛谑郎希艂€星點連成一道扭曲的鎖鏈，“‘墟淵破印之日，九樞歸位之時，宿主承萬力，以身飼法則’?！?/p>
“宿主？”景遙猛地抬頭，視線撞進女子深不見底的眼睛。
“你以為為何只有你能同時駕馭九種殘缺的法則？”她笑了笑，笑意卻沒到眼底，“你不是九樞的后人，你是天道選中的容器。九樞的力量散落在世間各處，唯有你能將它們一一收納——就像現在，你體內已經覺醒了星樞、風樞和山樞，不是嗎？”
景遙的呼吸亂了。他想起十五歲那年在山澗里，無意間觸碰到一塊發光的晶石，醒來后便能召來疾風；去年在北境戰場，瀕死之際，腳下忽然升起萬丈巖墻，擋住了墟淵怪物的利爪。那些他以為是“奇遇”的瞬間，原來早有定數。
“收納所有力量，然后呢？”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然后？”女子的指尖劃過古玉上的鎖鏈紋路，“用你的血肉為引，將九樞之力重新凝成封印。那是唯一能徹底鎖住墟淵的辦法?！?/p>
風穿過竹林，帶來遠處隱約的獸吼。景遙望著石桌上那枚古玉，九個星點仿佛變成了九道枷鎖，正一點點纏上他的四肢百骸。
“這就是你的使命，景遙。”女子站起身，青裙掃過地面的落葉，“不是你選不選的問題，是從你成為宿主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走這條路?！?/p>
古玉上的光芒漸漸黯淡，景遙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心的紋路里，似乎真的藏著什么無法掙脫的東西——是宿命，還是早已寫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