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時樂空洞茫然的眼神慢慢、慢慢地移到楚寂面上。
楚寂是個愛笑之人,無論何時,他面上都掛著或無賴又或漫不經心的笑,然他愈是愛笑,處事就愈是冰冷淡漠。
然他這會兒卻沒有在笑,而是微蹙眉心,眸光幽深,讓人看不出也猜不到他心中所想。
楚寂……他不是身在江南?緣何會出現這兒?
是為救她而來?
救……她?可能嗎?
他若是救她而來,那為何前世他從來沒有在她面前出現過一回?
她從前不曾奢望過他會救她于永嘉侯府所給的一切苦難,她只求他能看在安兒身體里流著他楚家骨血的份上,能救安兒一命,可他呢?
他從始至終沒有給過她一次回應,她讓青蘿青芽前去尋求他的幫忙,卻每一次都石沉大海。
從前他若能像今回這樣出現在她面前,哪怕一次,或許安兒就能夠活下去了。
可她等啊盼啊,從期望等到絕望,直至等到他的死訊傳來,她都沒有等到他的一次回應。
既然如此,那他今回出現又是為哪般?
救她然后才更好地羞辱她嗎?
裴時樂心中苦笑,收回落在楚寂面上的視線,雙手撐著床面緩緩坐起身。
楚寂看她仍舊無力的模樣,本欲伸手來扶她,但伸出手之際還是作罷,便只是看著她下床后有意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再聽她客氣道:“楚大人救命之恩,民婦銘記于心,日后必當回報楚大人,就此告辭。”
說罷,她轉身便走,然而她雙腿虛浮,眼見就要摔倒。
楚寂不假思索伸出手來扶她。
誰知卻被她毫不猶豫地拂開!
她往后踉蹌了幾步,身子撞到一旁的桌子才勉強穩住腳步。
她這是寧可摔倒也不要楚寂的攙扶。
“自己沒用就不要逞強。”楚寂面露些許不耐煩,“你知不知道方才我若是晚來一步,你根本就沒有機會在這兒逞強?”
“是啊,楚大人你救了我,你是要我給你感恩戴德,還是要我給你跪下來給你磕頭?”一直一言不發的裴時樂突然尖銳得好似一只刺猬,那死死看著楚寂的雙眸里是無盡般的恨意,連帶著她向來溫柔的聲音都變得冷銳,“又或是現在就要我把我這條命賠給你!?”
楚寂萬沒想到裴時樂會反應這般大,與人說話向來嘴下不留情的他脫口便道:“你是不是瘋了?”
他趕來救她沒落到一個好便罷,竟還被她當成仇人似的。
“我瘋了?”裴時樂像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般笑了,可笑著笑著,她卻笑著哭了,那始終斡旋在她眼眶里的淚此時大滴大滴往下掉,猶如斷線般的珠子,質問一般對楚寂道,“我只是不想與你有任何瓜葛,有錯嗎?”
“你只是想離你遠遠的,難道這也有錯嗎!?”裴時樂紅著眼死死盯著楚寂的雙眼,仿佛要從他的眼中得到答案,“你告訴我,這也有錯嗎!?”
楚寂怔住。
忽而,只見情緒失控的裴時樂身子一軟,朝地上跌去。
楚寂箭步至她面前,將她攬入懷中。
這一次,裴時樂沒有抗拒,因為她已失去意識。
唯聽她仍呢喃:“這輩子,我不想再有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