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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第1頁)

陳銘終究還是走了。

沒折騰太久,也沒受太多罪。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不躺在病床上被人一點點地看著枯萎,不被藥水、針頭、呼吸機困住最后一口氣。他想體面一點,就真的盡可能體面地走了。

告別式選在一個陰天,風不大,卻把人心吹得空落落的。

主持葬禮的還是袁和生。這已經是他一年內接的第二個喪氣活兒了。

“親家公交給我了,這最后一程,我來送。”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不高,但特別穩,一句不多一句不少,把陳銘最在乎的體面和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葬禮沒寫太多排場,只是簡單隆重,一如陳銘生前。來送他的人不少,親戚、老同事,還有幾個一直喝酒吹牛的老朋友。張彩婷沒有哭出聲,只是從頭到尾握著女兒的手,一刻不放。

倒是陳滿意哭得不成樣子。袁帥扶著她,眼淚只能往心里流。

昨天他還覺得自己年輕,可今天卻忽然意識到自己也老了。兩個人雖已過而立,在父母面前,其實一直還是那個沒斷奶的孩子。

然而有一天,父母走了,他們才真正開始直面衰老和死亡。那句話怎么說的——父母是隔在我們和死亡之間的一道簾。當他們走了,這個簾子被揭開,你才能直接看見死亡到底是什么。

飛飛走的時候,他沒來得及告別;鵬飛走的時候,他沒敢掉淚;岳父的這一走,他第一次赤裸裸地面對“死亡”這兩個字——沒有緩沖,來不及回避。

曾經他對生活有很多幻想,也習慣了逃避。直到這一連串的告別,將那個原地打轉的大男孩,生生逼成能扛得住事的丈夫、父親和兒子。

那天晚上,袁和生脫下西服,一邊換鞋一邊感慨:“這段時間真是喪氣,喪事一個接一個,喜事一樁不見有。”

蔣晴沒說話,只是嘆了口氣。她不想承認自己老了,但看著身邊同齡人甚至比她年紀還小的人一個個倒下,她心里發慌,發毛,發怵。退休后的路怎么走,兩眼一抹黑,深一腳淺一腳,不知道還能走幾步。

剛說沒有喜事,這“喜事”就來了。

李全友敲鑼打鼓地把小孫女接回家了。恨不得把全樓的街坊都請來圍觀他們家的寶貝疙瘩。

老李精神了,穿著新衣服,頭發染了,黑得發藍。嘴角樂得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來來來,我們小公主,讓爺爺抱抱!”他支棱著胳膊肘,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那高興勁兒,自己兒子出生時都沒這么著。

但老李咯咯樂,也不影響孩子哇哇哭。

小熊貓跟在李爺爺身后,仰著小臉看妹妹:“妹妹怎么哭了,她是不是想媽媽了?”

童言無忌,在場的人都為之一振。孩子的媽媽從頭到尾都沒露面。

但這些無關緊要的事都不在老李的考慮范圍內。

“哪有剛抱回來的小孩不哭的。”他的耳中,小孫女的哭聲都是好聽的、動聽的,甚至比音樂還美妙:“哭得好,哭得響亮!這小身板,這肺活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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