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那天,畫廊收到一個厚厚的信封,寄件人地址是北方,沒有署名。蘇晚拆開時,指尖觸到里面硬挺的紙頁,帶著點熟悉的粗糙感。
是一疊畫稿。
畫的是北方的秋。金黃的白樺林,鋪滿落葉的小路,還有夕陽下的舊教學樓。筆觸干凈利落,帶著她再熟悉不過的風格——是林硯畫的。
最后一張畫稿背面,有幾行字,鋼筆寫的,力透紙背:“那年秋天,你說南方的桂花很香,我偷偷在素描本里夾了片銀杏葉,想讓你記住北方的秋。后來葉子枯了,像我們斷了的聯系。現在才知道,有些葉子會落在土里,等到來年,長出新的期待。”
蘇晚捏著畫稿,指腹撫過那行字,眼眶慢慢熱了。她想起大學時的秋天,林硯總愛撿銀杏葉給她做書簽,說“等你去了南方,看到葉子就想起我”。那時的話像顆種子,埋在時光里,如今真的發了芽。
傍晚林硯回來時,看到蘇晚坐在畫架前,手里捧著那疊畫稿。他脫外套的動作頓了頓,有點不好意思地笑:“前幾天整理舊物翻出來的,想著你或許會喜歡。”
“畫得真好。”蘇晚抬頭看他,眼里的光很亮,“比我記憶里的北方,還要美。”
“那是因為,”林硯走過來,從身后輕輕環住她,“現在看什么,都覺得美。”
蘇晚把畫稿一張張鋪在桌上,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給畫里的白樺林鍍上一層金邊。她突然想畫一幅畫,把北方的秋和南方的秋,拼在一起。
她調了點赭石和藤黃,在畫布左側畫北方的白樺,樹干挺拔,葉子像燃燒的火焰;右側畫南方的桂樹,枝葉婆娑,藏著細碎的金黃。中間留白的地方,她畫了兩個并肩走的人影,腳下的路一半鋪著銀杏,一半落著桂花。
“像不像我們?”蘇晚側頭問林硯。
“像。”林硯的下巴抵在她發頂,聲音很輕,“從北方到南方,從秋天到秋天,終于走到了一起。”
來老先生傍晚來畫廊時,看到這幅未完成的畫,站著看了很久。他最近氣色好了很多,說是按蘇晚給的地址,回了趟老家,去河邊走了走。
“人老了,就愛念舊。”老先生笑著說,“但念舊不是為了回頭,是為了知道,現在的日子有多好。”
他從隨身的布袋里拿出一個小小的木匣子,遞給蘇晚:“這是我愛人當年的畫具,她走后我一直收著,覺得放在你這里,更合適。”
木匣子里裝著幾支舊畫筆,桿上刻著細密的花紋,還有一塊磨得光滑的調色板,邊緣殘留著淡淡的顏料漬。蘇晚捧著木匣子,像接過一份沉甸甸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