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北方,寒風像刀子似的刮過臉頰。思硯裹著厚厚的棉襖,像只圓滾滾的粽子,卻總愛跟著林硯在院子里跑,踩著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響,嘴里喊著“爸爸,比賽”。
母親在堂屋的窗臺上擺了盆紅梅,是前幾天趕集時特意買的,花苞鼓鼓的,像藏著一團火。思硯總愛湊過去聞,小鼻子在花瓣上蹭來蹭去,被母親笑著拉開:“小心扎手,這梅枝有刺。”
“像小刺猬。”思硯指著花苞,奶聲奶氣地說。
蘇晚坐在炕邊,看著兒子踮腳夠梅花的樣子,手里的毛線針飛快地動著。她在給思硯織件新毛衣,藏青色的線里摻了點金線,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林硯靠在旁邊看文件,偶爾抬頭看她一眼,目光里的溫柔能淌出來。
“媽說,北方的臘梅比南方的香。”蘇晚把線團繞了繞,“等開春帶棵小苗回去,種在畫廊門口。”
“好啊。”林硯放下文件,伸手幫她理了理毛線,“讓它陪著思硯長大,每年冬天都開花。”
思硯聽到“開花”,立刻跑過來,舉著他的小畫夾:“媽媽畫梅花!”
畫紙上已經有了歪歪扭扭的枝干,思硯用紅色蠟筆在上面點了幾個圓點,說是“梅花”。蘇晚拿起畫筆,在旁邊添了幾片葉子,笑著說:“這樣就更像了。”
小年那天,母親帶著思硯去趕集。小家伙回來時,懷里抱著個小小的紅燈籠,是他自己挑的,說是“給梅花掛的”。林硯把燈籠系在梅枝上,紅燈籠配著紅梅花,把堂屋照得暖融融的。
“我們思硯會打扮了。”蘇晚摸著他的頭,思硯立刻得意地挺挺胸,像只被夸獎的小公雞。
除夕前,林硯帶著思硯去掃祖墳。北方的雪沒膝深,林硯背著思硯在雪地里走,腳印在身后連成串。思硯趴在父親背上,小手指著遠處的松柏:“爸爸,樹!”
“那是松柏,冬天也不落葉。”林硯輕聲說,“就像太爺爺太奶奶,一直看著我們呢。”
蘇晚跟在后面,看著父子倆的背影被夕陽拉得很長,心里突然很感慨。那些逝去的親人,那些遙遠的記憶,都像這松柏一樣,默默守護著活著的人,讓歸途有了根。
年夜飯的桌子擺得滿滿當當。母親做的酸菜白肉鍋冒著熱氣,林硯炸的丸子金黃酥脆,蘇晚蒸的八寶飯上,紅棗擺成了“福”字。思硯坐在寶寶椅上,拿著筷子敲碗,嘴里喊著“干杯”,把大家都逗樂了。
“來,思硯,跟太爺爺太奶奶的照片干杯。”母親端起思硯的果汁杯,對著墻上的黑白照片舉了舉,“告訴他們,我們團圓了。”
思硯似懂非懂地跟著舉杯,小臉上沾著八寶飯的米粒,像顆顆小珍珠。窗外的鞭炮聲噼里啪啦響起來,煙花在夜空里炸開,映得窗戶上的冰花亮晶晶的。